<>然后大家笑得更欢畅了。
伏荏苒已经从最开始听到这些暧昧调侃时的羞怯脸红,变得习以为常,甚至学着大婆大婶调戏了一声‘俊公子’。
弗諼宠溺地点了下她的额头,不甘示弱地调戏回来,“天色不早了,夫人再不回去为夫就要饿坏了——”
声音拉长了语调,他说的饿似乎另有隐喻,声调旖旎,听得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婶忍不住老脸一红。
这些日子虽然她的脸皮磨地厚了些,还是被他的话羞得俏脸一红。
真是越发没正经。
“快回去吧,俊公子都要等急了。”
大婆大婶们又是一番打趣,窃笑着推着伏荏苒回去。
伏荏苒偷偷嗔了弗諼,红着脸快步往里正家走去。
他们现在寄住在里正家里,里正一家对他们很是热情,招待地格外周到。
吃了一顿在普通农家算是十分丰盛的晚饭后,伏荏苒和弗諼就早早回屋收拾东西了,他们已经和里正说过了,明天早上就离开。
里正虽然不舍,却也不好阻拦,只吩咐家里的女儿、儿媳妇准备些干粮和自家熏烤的熟食给客人带在路上吃,也算是他们的一点心意。
两位贵客住在他家的这三天,出手很是阔绰,让他们赚了不少银子,快比得上一年的收成了。
人要走了,他们自然也是周全安排,有始有终。
是夜。
伏荏苒正睡得香甜,一阵嘶喊声将她猛地从梦中惊醒,睁开眼,正看到一抹鲜红洒在窗棂上,在暗淡的烛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伏荏苒一个激灵坐起身,鞋还没穿好,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砸开,接着一个人影如柳叶般轻飘飘地摔进来,满脸是血,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弹。
是里正!
伏荏苒大惊,根本来不及去查探里正是否还活着,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已经举着大刀冲了进来。
男人那双铜铃大的眼睛已经被血染红了,目光所及皆是死物,举起的大刀上血色森森,杀气凌然。
没有任何迟疑,他下手利落迅速,伏荏苒下意识躲闪,可她身后抵着炕,左右都没出路,无处可逃。
眼睁睁看着那刀就要砍上自己面门,她凝聚力量就准备搏命一击,那人挥刀的动作却突然凝滞在了半空。
一口鲜血喷出来,正对着的伏荏苒被烫了个正着。
伏荏苒奋力将压在身上的尸体推开,才看见他背上插着一把生锈的斧头,入骨三分。
而扔出斧头的弗諼正在院中与一群贼人拼杀,小小的院落中死尸满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伏荏苒扒着门框观察着外面的情况,院里站着的还有七八人,全部围着弗諼,却没人能近身半步,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里正家八口人除了最小的孙子,全都躺在了血泊里。
伏荏苒跑向正趴在母亲身边痛哭流涕的小孙子,捂住他的眼睛将他揽在怀里,弗諼正好也将最后一个贼人砍杀在地。
伏荏苒抱起小孙子,按着他的脑袋不让他看院中如同地狱的可怕场景。
弗諼扔掉手里血淋淋的大刀,用手背擦着她的脸。
她方才被溅了一脸的血,胡乱地抹了一把,整个脸都变成了血红色。
弗諼边替她擦着脸边问道,“没事吧,没伤着吧?”
伏荏苒摇摇头,看着满院的尸体紧蹙着眉,“这些都是什么人?什么深仇大恨要杀人全家?”
弗諼修正道,“是全村。”
伏荏苒愣了一下,突然大步往院外跑,整个人像是被定在了院门口,嘴巴微张着,满目血腥。
白日还热闹生动的村庄此时被死亡覆盖,满村都是嘶喊哭叫声,石头铺成的乡道上到处都是尸体。
血腥味完全遮盖了春草冒牙的清香。
这场单方面的虐杀,惨不忍睹,整个村庄鸡犬不闻,死气沉沉。
冲进各家各户的贼人完成任务后,全都朝着伏荏苒两人所在的院落聚来,弗諼接过孩子,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着伏荏苒往外跑。
这算是个大村子,有两百来户人家,院落一处挨一处,乡道也是四通八达,若是不熟悉的外乡人很容易迷路。
弗諼虽也才来三天,但比这些贼人熟悉的多,在村子里东绕西绕,躲过贼人的视线把伏荏苒和孩子藏进了一处地窖里。
弗諼按着她的肩膀将她塞进地窖,伏荏苒担忧地回头看他。
弗諼虽然武功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贼人数量太大,弗諼一己之力对抗终究占劣势。
弗諼安慰的笑笑,摸了摸她的脸,“放心,我的实力你还没见识过,虾兵蟹将而已,不足挂齿。我说过不会让你受伤,不信我吗?”
伏荏苒扬了扬嘴角,“你说的我自然信,我等你回来。”
两人正说着话,一阵细微的呼救声隐约飘来。
伏荏苒循声望去,就见不远处的屋门口趴着一个人,那人显然还没死,努力扬起头朝他们这边望着,扒着高高的门槛一寸寸往外爬。
整个人像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一眼望去就像一个血红的肉团。
伏荏苒惊了一跳,和弗諼对视一眼,把人一起弄进了地窖。
潮湿的地窖里有股常年累积的酸臭味,空气闷人,呆在里面很不好受。
小孩子受了惊吓不停惊厥,被弗諼点了睡穴,担心他哭闹引来贼人。
伏荏苒只需要一心忙着给血红的肉团看伤,脱了衣裳才发现这是个姑娘。
这姑娘束着头发、穿着束手束脚的劲装,又被血模糊了脸,开始还真没看出来。
她的伤很重,胸前被砍了一刀,后背被砍了一刀,肩膀上还有一刀,说她是血肉团一点都没错。
三处刀伤都是致命的,她到现在还能留一口气算是命大了。
可这儿地窖里又没伤药,什么都没有,伏荏苒根本无从下手,只能先撕了裙边把她的伤口包上,希望能稍微止止血,但效果甚微。
纯白的绸缎很快就被鲜血浸透了,姑娘的脸已经如同死人般的惨白,呼吸几乎于无。
这么下去不行啊,得找些伤药。
伏荏苒看着姑娘满身的伤,一咬牙爬上了地窖里的木梯,悄悄将地窖木盖推开一点缝隙,将没有一样活物的小院观察了一番,见没人,快速爬出了地窖。
这个小院的主人全都死了,一个老人,一对年轻的父母,以及三个小孩,全部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伏荏苒忍着悲愤和恶心跑进屋里翻找,只找到了一些干净的白布和烈酒。
她站在正堂门口环顾小院,突然瞧见东面围墙上晾着一排新鲜的艾叶。
艾叶有止血功效,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伏荏苒扒着靠墙的葡萄架爬上墙头,拿下艾叶,目光却陡然扫到两个贼人的身影,倏地矮下身子。
村中的房屋院落都是挨家挨户修在一起的,围墙对面是另一户人家,而此时那户人家的院中正上演着血脉喷张、不堪入目的场景。
两个高壮的贼人正淫/辱着一个妙龄女子,女子大张着嘴,双目圆瞪望着天,面色惨白,脖颈僵直,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已然是没气了。
贼人晦气地从她身上起身,穿戴好衣裳,踹了地上肌肤袒露、死不瞑目的少女一眼,朝着她大张的嘴里啐了一口痰。
“这么快就死了,真他娘没用。”
“老子都还没爽呢。”
两人嫌弃地将那女子又翻来覆去地踹了好几脚,对视一眼后,又齐齐淫笑起来。
“不过这中原女人还真是别有风味,和我们扶翼的女人就是不同。可惜了了,早知道这么不经弄就悠着点,带回去慢慢玩。”
“要不再搜搜,说不定还有藏起来的漏网之鱼。老大说半个时辰后汇合,还有时间放松一下。”
“半个时辰,能干好几个了,哈哈哈……”
两个贼人淫笑不断,突然一声竹竿摩擦的声音打断两人的笑声,神情瞬间一凝。
“有人。”
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道。
两人拿起了武器警惕起来,寻摸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爬上墙头,跃入了隔壁的小院。
狭小的院中躺着三具尸体,一对年轻夫妇躺在距离大门不远的位置,女子怀里还护着一个男孩。
“这里肯定有人,认真搜,说不定真有漂亮的小娘子,那我们又能大饱口福了。”
两人双眼散发着兴奋、淫邪的亮光。
伏荏苒躲在灶房的灶台后,紧握的菜刀护在身前,小心地凑近窗户上的破洞望着屋外的两个贼人。
方才她听到了两个贼人的对话,一个失神脚下没留意踩出了声音。
她怎么也没想到村中这场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居然是扶翼人所为。
扶翼与暮国的战事已经进入了尾声,暮国大胜,扶翼节节败退,本以为扶翼很快就会狼狈逃窜回自己的老窝,不想反倒深入了暮国腹地。
这群人山匪强盗的打扮,人数粗算不足百人,这个人数潜入暮国犹如瓮中之鳖,算不得什么,也改变不了扶翼部落溃败的结局。
但这些人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而言是致命的,他们只有杀戮,所到之处皆是地狱。
伏荏苒憋住呼吸,紧盯着那两个魁梧的身影。
她看着两人在院中四处摸索,靠近了堆积干柴边的地窖口。
两人一人抓住一边把手就要掀开地窖木盖,伏荏苒咬着牙,将脚边的一根小木棍踩响。
地窖里一个重伤一个是孩子,毫无反抗之力,决不能被发现。
两人果然被灶房里的细微声响惊动,兴奋地对视一眼后,一齐朝灶房而来。
伏荏苒躲到了房门后,清晰感受着一门之隔外的呼吸声,手中的菜刀紧了紧,憋住一口气。
“小美人,我来了——”
房门从外推开,为首的男人才跨进门槛两步,一把菜刀便从左侧劈来。
训练有素的士兵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惯了,警惕性、灵敏度都极高,发现危险当即闪开。
伏荏苒占了一个措手不及的先机,那一刀终究是没能如愿,只将对方的胳膊划了一道。
两个贼人发现伏荏苒,当即扑了上来,一左一右呈包围之势,让她无处可逃。
伏荏苒凝聚了所有的勇气,下定决心和这些人面兽心的外族敌人放手一搏,死也要拉着他们一起,不能再把地窖里的两害了。
伏荏苒看着淫笑着朝她扑来的贼人,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不想两人陡然僵直了身体,淫/邪的表情定格在脸上,恶心至极。
伏荏苒怔了一下,手起刀落,左右两刀,僵直的两人便直挺挺倒了下去。
伏荏苒盯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死里逃生。
方才是谁在帮她?
她观察着简陋的灶房,空无一人,没见到任何身影,可见是个来去无影的高手。
“不知哪位侠士出手相救,还请现身。”
“侠士,哈哈哈哈……”
伴随着一串戏谑的大笑声,一个灵动如猴的黑影从屋外倏地闪了进来,伏荏苒眼睛一花,再定睛细看时便发现房梁上多了一个人。
那是张五六十岁的橘子皮脸,满是黑黝黝的沟壑,一口黄牙格外瞩目。
他坐在粗壮得房梁上,一条腿吊着,一条腿支在胸前,正拿着一个鸡腿大口啃着,油乎乎的嘴巴和牙齿一个色,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冲着伏荏苒上下直瞅,眼珠子溜溜乱转活像个老流氓,一点没有长者的端重。
“小丫头,你还是第一个叫我侠士的人,有眼光。”
伏荏苒也不介意他的打量,坦坦荡荡地行了一礼,“再次多谢阁下相救,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日后定当报答。”
这老人方才进屋时速度之快,可见是个轻功高手,也不知和弗諼比怎么样。
“逃离暮城这些日子你倒是玩得挺开心,对这江湖生活也习惯地挺快。”
伏荏苒微讶,“阁下认识我?”
这人似乎对她这段时间的行踪很了解,莫非一直在跟踪她?
老人家将鸡腿啃了个干干净净,骨头随手扔在地上,直接用袖子抹了把油乎乎的嘴,竖起两根手指。
“我可救了你两命,可得好好想想让那乞丐怎么报答我?”
像是想到了什么,欢快地哈哈大笑起来,吊着的那条腿晃得格外欢腾。
伏荏苒看他那形容举止,完全是个老小孩,和之前遇到过一个偷酒老头还挺像。
“我与阁下初次相识,阁下何时救了我两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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