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伏荏染应太后的嘱托,不甘不愿的带着月牙自制的伤药去往宣德殿。
她垂头丧气的耷拉着眼睑,一点精神都没有。
宣德殿的人都认识她,一路顺畅没人阻拦,显然太后又打点好了。
顺着御路踏跺一路往正殿上去,却在正殿门口被余公公拦住了。
余公公朝她拱了下手道,“陛下正在接见旧臣,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伏荏染转着头左望望又看看,最后朝偏殿的方向努了努下巴,“那我去偏殿等着。”
余公公应了一声,立马便有小宦上来引路。
顺着正殿廊檐走到偏殿,伏荏染正准备进门,突然瞥见偏殿后的一条小径里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虽然只是短瞬,但她认出了那个身影。
那个方向好像是正殿的……后堂。
伏荏染突然问引路的小宦,“你可知陛下在接见哪位旧臣?”
小宦弓着身子道,“小人不知。”
即便知道也是不能乱说的。
“县主请。小人去命人送些茶点来。”
小宦将她请入偏殿,拱手就要退下,伏荏染回头喊住他。
“上次中常侍大人说牙口不好,吃不动炸豌豆。我就让侍女把豌豆碾碎做成了豌豆饼,耙软咸香,中常侍大人定然喜欢。我今日特带来给他,他这会是在正殿里伺候吗?”
小宦恭敬地道,“陛下没有让任何人伺候,中常侍大人不在正殿。而且中常侍大人并不爱吃豌豆,县主怕是记错了。爱吃豌豆的是余公公。”
小宦已经退了出去,伏荏染还怔怔地站在原地。
他方才说爱吃豌豆的是……余公公?
那么那日宣德殿将米酒打碎,帮她躲过喝米酒的是余公公?
那个个子小小的余公公?
中常侍的干儿子?
确实,那日余公公也在大殿,与中常侍并排站在一起,他有这个机会。
他能将一粒小豌豆击中小宦的膝盖使其摔倒,并且还是在中常侍眼皮子下,不被发现。
可见他的内力比中常侍强大的多。
真是人不可貌相,在这高手如云、守卫严密的宣德殿,竟隐藏的如此之好。
“主子,中常侍有古怪,要不要婢子去看看?”
芙颜的声音叫醒伏荏染,伏荏染眨了两下眼睛,点点头。
“你去跟着中常侍,看他去哪儿了。”
中常侍没有在皇上身边伺候,却偷偷从正殿后堂出来。
他是在偷听!
芙颜一路从宣德殿追到了后宫。
中常侍对皇宫的路径了如指掌,东拐西拐,走的每条路都十分僻静,鲜有人走,一路弯弯绕绕,最后终于在一棵老槐树下停了下来。
周围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有些荒凉,像是个荒废的院子。
芙颜隐在一根房柱后,很快便听见了赴约的脚步声,瞧见那个熟悉的人脸时,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伏荏染孤零零的坐在偏殿里等着芙颜,脑子里一直想着余公公的事。
今天月牙和田广丰都被她留在了映辉园养伤,没有跟来。
她与余公公见面的次数不算少,特别是来宣德殿伺候笔墨时日日都会见到他,但私下说话的次数不多。
他是中常侍大人的干儿子,未来的接班人,随时跟在皇上身边,极具圣恩。
他和弗谖是怎么认识的呢?
为何会成为弗谖的眼线?
有这样一根眼线安插在皇上身边,怪不得弗谖对朝政之事都无所不知。
正兀自出着神,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转头一看,想曹操曹操就来。
“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出门的时候弗谖说有事,不能跟她来宣德殿,是什么事自然没有告诉她。
他独断专行起来可比她更像主子。
“事办完了就来了,你不高兴看见我?”
弗谖在她旁边坐下,瞧她深深吐了口气,脸颊鼓鼓囊囊的,笑着抚摸她柔顺的发顶。
黑亮如墨的发丝如极品丝绸,华美光泽,穿插在他骨节分明的指腹间,滑不溜丢,像有一根轻软的羽毛扫在他的心间上,让人爱不释手。
动作轻柔的像是怕将那满头墨色碰碎了一般。
“怎么了,有心事?”
伏荏染瞥眼看他,突然抿嘴偷笑起来,朝他勾勾手指。
“你的隐密被我发现了。”
伏荏染凑在他耳边低声耳语,得意的挑了挑眉梢。
俏丽的脸庞柔软明媚,烟波荡漾的桃花眼狡黠的眯起,学他摆出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
“就在这座宣德殿里。”
她又提示的指了指脚下,扬了扬下巴,让他猜。
弗谖端起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味清爽,满意的点点头。
他就那么气定神闲的端坐着品茶,一点没有被发现秘密的急迫和焦急,姿态悠然闲适,还放松的往凭几上靠了靠。
“是嘛。我的隐密有很多,希望你能早日全部发现。”
伏荏染被他噎了一下,表情尴尬,憋着一口气,突然肩一垮,将那口气长长的叹了出来。
“真无趣。”
正说着,久等的芙颜终于回来了,表情如往常一般平淡无波,什么也瞧不出来。
伏荏染迫不及待地率先发问,“如何?是不是中常侍?”
芙颜点头道,“中常侍见了福康宫的夕嬷嬷,将陛下与彻侯所谈之事全部告知了夕嬷嬷。”
细长白皙的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案面,伏荏染轻笑一声,“对陛下最忠心不二的中常侍,竟也是太后的人。”
伏荏染心中暗叹一声,突然有些可怜皇上。
一国之君,权利的最高统治者,身边却没有一个人是完全的忠心于他。
他信任的人一个个都是别人的眼线,他的一举一动从来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
“看来太后虽还政于陛下,却没有真正的放手。”
伏荏染垂了垂眼睑,又问,“他们都说了什么?”
芙颜一五一十的将听到的内容转述,伏荏染越听月无法控制心口翻滚起的惊涛骇浪。
圣殿这个新名词,让她的心不自觉地震荡,似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甚至是亲切感。
“彻侯上朝前,被凤鸾宫的华詹事拦住,请求一定要保住皇后。结果彻侯当着众臣面同意废后,皇后这会又疯了。”
伏荏染听着弗谖说的消息,心中唏嘘。
朝荣暮落,就皇后那个高傲的性子,怎么可能甘心做下堂妇,不发疯才怪。
弗谖的消息果然还是这么快,等一下……
伏荏染突然想到什么,直勾勾的瞧向弗谖道,“你来这……不会也是偷听陛下和彻侯交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