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窗帘掩盖了古老空荡房屋里的一切,没有光,黑暗中,无力匍匐在地的白发男人口中吐出的鲜血却依然十分刺眼。他的身体不停痉挛着,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魔虫在他皮肤底下游走,暴起的青筋和狰狞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几乎不像个人类。
“没有的废物。”
砰地一声闷响,间桐脏砚狠狠将手中的拐杖刺在男人身上。即使是在训斥,他的脸上依然毫无表情,腔调沉稳而漠然,似乎躺在地上挣扎垂死的并不是自己的血缘亲人一般。
“我早就知道你成不了事,哼,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雁夜,这张恐怖扭曲的脸,难道不比刻印虫恶心得多?”
间桐雁夜牙关紧咬,及时视野早已因为剧痛和失血模糊不清,他依然死死盯着间桐脏砚,带着某种刻骨铭心的感情,一刻没有稍离。
间桐脏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忽然恶意地笑了,“好在我早有准备。”
间桐雁夜表情骤然狰狞,沾满鲜血的双手在地上划出道道抓痕,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嗬嗬声,却是被之前的剧烈咳嗽伤到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间桐脏砚用拐杖拄在间桐雁夜背上,轻而易举地镇压了他微不足道的反抗。他低头看着雁夜的挣扎,那微笑的表情就像是在欣赏间桐雁夜的痛苦一般。足足过了半分钟,他才终于欣赏够了,头也不回地开口唤了一声。
“出来吧,小樱。”
精致空洞如傀儡的紫发女孩自黑暗中走出,一直走到间桐脏砚身边才停了下来。她低下头看向脚边的间桐雁夜,无神的视线与间桐雁夜一接触,立刻让间桐雁夜痛苦地别过了脸。
已经迟了。
女孩左手手背上,一个鲜红令咒赫然在目。
风吹动窗帘,黎明的第一缕晨光照亮了三人的脸。间桐雁夜紧紧闭上眼,试图逃离这汹涌而来的黑暗和绝望。
同一时刻,冬木市最高的摩天大楼楼顶,祁连赫坐在风声簌簌的最高处,望着红日突破重云,悠悠然叹息一声道。
“真好呢,又一天开始了。”今天的战况,一定会更加激烈的吧。
抬手嗅了嗅指尖,早已清洗过的手指却仍透着股铁锈味,祁连赫盘起腿看了看沾了血迹的鞋底,苦恼皱着眉,干脆脱下鞋袜远远丢开,赤着脚转身跳下往楼梯口走去,一边摸出震动个不停的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怎么了,卫宫,这么早就有消息了?”
祁连赫的语气轻松不已,甚至略带调侃,可卫宫切嗣的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变数出现了。”
“怎么?”
“索拉·娜泽莱·索非亚莉失踪了。”
“哦?”祁连赫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嘴角狠狠咧了起来。“那可真是有趣了。”
舞弥一发狙击弹干掉了肯尼斯大半条命,卫宫切嗣又在肯尼斯重伤后引爆了他所在的酒店,昨晚短短一个小时内肯尼斯两次受到重创,如果不是后来赶到的言峰绮礼给他吊着命,早在酒店被引爆的时候就一命呜呼了。
当时卫宫切嗣确认肯尼斯无法从这样的攻击中活下来,又畏惧言峰绮礼,所以提前离开,并不知道肯尼斯死之前令咒就被索拉转移了。然而出于魔术师杀手的天然警惕,他并未在肯尼斯死后立刻放松对索拉的监视,而是决定在索拉离开冬木市之前对她的行踪持续跟进,而这一跟进,就发现了问题。
“肯尼斯死亡后,索拉·娜泽莱·索非亚莉订了今天早晨6点的机票离开日本,但是直到6点14分,她所居住的酒店仍然没有退房记录,监控上也没有看到她走出房门。10分钟前,舞弥找机会试探了一下,发现索拉并不在房间里。”
不愧是魔术师杀手,查询酒店退房记录比用使魔跟踪来得轻松便捷多了。
祁连赫微微一笑,“多谢你的消息,作为回报,我也给你一条情报好了。”
“Lancer没死。”
电话里沉默了片刻,有了这条情报,卫宫切嗣很快理清了思路。Lancer没死,唯一的可能是令咒在肯尼斯死前被转移了,而肯尼斯临死前与他在一起的唯一一个人,便是他的未婚妻索拉·娜泽莱·索非亚莉,也就是说,是她夺取了令咒。
而现在,就连索拉·娜泽莱·索非亚莉也失踪了。以索拉的性格,以及Lancer的性格来说,是做不出如卫宫切嗣般隐藏在暗处布局刺杀的举动的,他们也没有那个才能。主动消失的可能性排除,剩下的就只能是被动消失了。
是被绑架,还是已经被杀了?
卫宫切嗣挂断电话,拨通了爱丽斯菲尔的号码,几分钟后,他再次打给祁连赫。
“Lancer没死。”
与之前祁连赫一模一样的话,意义却已经完全不同了。
祁连赫所有深意的感叹道,“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呢。”祁连赫可以用绝对直觉判断Lancer的生死,但是没有绝对直觉也没有见过索拉的卫宫切嗣如此肯定,倒是让人怀疑他的消息来源了。
能确定英灵的生死,这样的能力在圣杯战争中可是非常重要的。就是不知道,卫宫切嗣是用了特殊方式得知Lancer的生死,还是能监控所有英灵的存活与否。
不过好在,出于谨慎,祁连赫并未杀死caster,而是使用了与索拉类似的方式将令咒转移到了自己身上,然后直接耗费一枚令咒严令caster自缚于下水道,不得逃走,也不得与任何人接触。而出现于人前的祁连赫的“caster”,自然是一直跟随在身边的青龙了。令咒是真,master身份是真,“caster”是假,英灵的身份也是假,真真假假,足以迷惑旁人了。
可惜祁连赫的绝对直觉只在是与否之间特别敏锐,对于开放性问题并不敏感,否则他便能知道卫宫切嗣的底牌了。
“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卫宫切嗣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又说道,“Lancer本身不足为虑,他与Saber昨晚的对战被你们打断,只要有机会,便会寻上saber。”saber对战Lancer,卫宫切嗣并不觉得saber会输。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Lancer的现任master完全控制了Lancer,阻止他去挑战saber。但如果是这样,Lancer的现任master必然会有另外的动作,无论是暂时蛰伏还是对其他人下手,卫宫切嗣都乐见其成。
暂时蛰伏表示力量不够,或者图谋甚大。力量不够自然不足为惧,而图谋甚大——老实说在无法追踪到对方的情况下,也只能见招拆招,在敌人众多的情况下,花费更多的力量在未知实力的敌人身上并不划算,毕竟伤十指不如断一指。而如果他对其他人下手,那就更好了,卫宫切嗣巴不得水再混一点,他才好浑水摸鱼。
“Rider也暂时没有威胁。他的master韦伯只是时钟塔学生,其实力和智慧在战斗中都不出色,Rider本身性格狂放不羁,虽然很强,但并不是会无理由攻击别人的角色。”
“问题在于archer。”
Assasin再一次被忽略。
说到archer,连卫宫切嗣这般的男人都忍不住叹息。英雄王,吉尔伽美什实在太强,其实力在这一次圣杯战争中可以说是最难以预料的一个——并不是难以预料他强不强,而是难以预料他有多强。或许saber使用最终技能能打败他,但这需要机会,而机会,从来就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不过,祁连赫不相信卫宫切嗣对此会毫无办法。既然以圣杯为最终目的,知难而退这个词注定不会出现在卫宫切嗣身上。
“你有什么打算,说出来听听?”
“我觉得突破口在远坂时臣身上。”就像袭击肯尼斯一样,master一死,作为servant的英灵也会随之消亡。与肯尼斯类似,远坂时臣也是个教科书式的贵族魔术师,优雅,骄傲,擅于魔术也只使用魔术,同时自视甚高。对于魔术师杀手而言,这样的猎物再合适不过了。
“远坂的弟子可是言峰绮礼。”祁连赫提醒道。当心打了老的,小的也出来了。而且卫宫切嗣与saber关系不佳,显然无法借助这名强大英灵的力量。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不仅仅是因为言峰绮礼和archer,同时也是为了防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跳出来的新Lancer组合。
祁连赫只思考了片刻便答应了下来。
信任着言峰绮礼的远坂,追寻着卫宫切嗣的言峰绮礼,盯上了远坂时臣的卫宫切嗣,再加上不知何时会出现的Lancer。祁连赫有预感,这一天他绝对会过得相当精彩。
真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早上好啊,英雄王。”好战心蠢蠢欲动,祁连赫转身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英雄王,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你全部都听到了吧?”
英雄王脸色阴晴不定,猩红的蛇瞳酝酿着暴风般的怒意。
“不好意思呢,打乱了你的计划。”祁连赫笑嘻嘻地看着他,没有半点躲避。还顺着对方的目光抬起了左手,专门将那令咒在他面前晃了晃。“如你所见,我现在也是棋手了。”而不再是被操纵的servant棋子。
英雄王冷冷一笑,“可笑!谁是棋手谁是棋子,可不是由master和servant的身份决定的!”
“罢了,就跟你玩上一玩吧。希望你能让这游戏更加有趣才好呢,祁连赫!如果你做不到的话,王的怒火足以让你死上千次万次!”
话音未落,英雄王已消失远去。祁连赫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怒火?如果到那时候你还有力气生气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