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姜老太君带上儿媳和俩孙女去万安寺。
姜老太君和韩氏在第一辆马车上,姜明月和姜宝珠各带一个伺候的丫鬟,在第二辆马车上。
姜宝珠从出府就格外兴奋,出了城门更是忍不住撩开车帘子贪看外面的风光,赞叹道:“姐姐,城外的天地真开阔,远山近水,真是令人心旷神怡,有种‘天高凭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感觉。要是能经常看到这样美丽的景色就好了。”
隐隐抱怨韩氏和姜老太君不许她出府,不许她去别家做客。
“是啊,可惜我们身为闺阁女子不能多出门。多看看天高水阔,人的心胸也会变得宽阔,常年困在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眼界不免就窄了。往日,我出府做客,常常听见别的府里姨娘小妾多了,无事可做时,便无风起浪,为着针头线脑的小事斤斤计较,斗得你死我活,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们府里还算好的,父亲只有你姨娘,二叔更是洁身自爱,未曾纳妾,二婶娘过得清静自在。”
姜明月顺着姜宝珠撩开的帘子,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幽幽地回敬她一长篇话。
姜宝珠脸色微沉,听出姜明月说的是反话,讽刺她眼界窄,讽刺王姨娘无风起浪,让姜家内宅变得乌烟瘴气。
姜明月见她不说话,眸光转到她身上,微微笑道:“妹妹说呢?”
姜宝珠一口郁气堵在嗓子口,不上不下,膈应死人,她若反驳,便否认了凉国公只有王姨娘一个人不是“我们府里还算好的”,而是王姨娘一个小妾也能无风起浪,若赞同,有她抱怨不常出府的话在前,那就是坐定了她和王姨娘是眼界窄,为小事斗得你死我活的人。
姜宝珠细细回味一遍姜明月的话,摇摇头说道:“姐姐的话有道理,但是世俗如此,女子不能抛头露面,否则便是轻狂浪淫。姐姐,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若是让男子听去了,恐怕于姐姐的名声有碍。”
姜明月轻眯眼,姜宝珠当真是个有脑子的,反应也不慢,她淡笑道:“是我轻狂了,妹妹看了这些时候,该把帘子放下来了罢?虽然郊外没有旁人,但跟随马车的还有很多男仆呢,他们看了你的容貌去,不免不雅,让老太君瞧见,又得生气了。”
姜宝珠自打嘴巴,方升起的驳赢姜宝珠的得意又化作一团郁气堵在心口,姜明月那温和友善的眼神仿佛化作一道利剑刺破她的虚伪。
她讪讪地放下帘子,接过瑞云递来的茶,尝了一口,试图化解难堪,惊喜道:“姐姐,这是什么茶?我好像没吃过,味道蛮特别。”
“这是玫瑰香片,京城里少吃香片茶,所以你才没吃过。你喜欢的话,回去我送你一些,说起来,还是晋王妃赏给载善妹妹,载善妹妹又转送我的。这是晋王属地的特产。”姜明月解释着。
“哦,难怪呢。”姜宝珠失落地垂下眼眸,抱怨康载善偏心,“载善妹妹都没送我,她一直不喜欢我。”
“晋王妃怕载善妹妹吃不惯,统共给了二两尝味的,她分我一两。不是不给你,一是量少,二是怕你不爱吃。我记得她是送了二两碧螺春给你罢?你最喜欢碧螺春。”姜明月和悦地说道。
“哦,是的,我记起来了。”姜宝珠眼睫毛颤了颤,颇有些无力,姜明月现在越来越难对付了,连个话柄都不给她。
姜宝珠吃完一整盏茶,喜笑颜开道:“姐姐,这茶真好吃,再给我一些罢。”
“你喜欢就多吃些。”姜明月无所谓。
结果到幽南山脚下时,姜宝珠整整喝了两壶玫瑰香片,口中赞叹不绝。
姜明月瞟了眼姜宝珠的翡翠茶盏,眸中若有所思。
从到山脚下,姜宝珠就开始焦躁,坐立不安。
姜明月问道:“妹妹怎么了?”
“无事,姐姐不必担心。”姜宝珠咬了咬唇,唇角溢出一丝痛苦。
“可莫是吃多了玫瑰香片,吃坏了肚子?”姜明月担忧地擦去姜宝珠额角不存在的汗珠。
姜宝珠连连摆手:“不过是香片茶,哪里就吃坏了肚子。”
坚持到半山腰上,姜宝珠终于带着颤音说道:“姐姐,想是喝多了茶,我要忍不住了,想去净房,可怎么办啊?”
她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姜明月立刻让白龙喊停车,扶了姜宝珠的手,柔声细语地安抚道:“我扶你下去,莫慌,越慌越难受。”
她此时倒是挺想拖延时间让姜宝珠尿裤子算了,然而思量过后,仍是让姜宝珠下车。
韩氏的大丫鬟翠云过来问道:“大姑娘,二姑娘,老太君和二太太让奴婢问一句,怎么停车了?可是有什么事?”
“没有大事,让老太君和二太太莫担心,只是二姑娘喝多了茶,想下来走走。”姜明月连忙解释,隐晦地暗示姜宝珠尿急。
翠云去回话,姜宝珠红着脸说道:“姐姐,让瑞云陪我就行了,你快回车上,免得吹了冷风。”
“真是,我们是亲姐妹有什么好害羞的!”姜明月笑嗔了一句,“好好好,我不去就是了,瞧你嘴巴撅得能挂油壶了。”
姜宝珠坚持等她上了马车才走。
她吃了这么多茶,是真的憋狠了,转过一处巨石,在远远的密林里找了个粗壮的大树,环顾私下无人,便急不可耐地蹲在树后解决。
瑞云端着热水壶服侍她洗手、擦手,姜宝珠舒畅了,从怀中摸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弓箭,那弓是钢铁所造,那弦是极细的钢丝拉成,箭是铁箭,只有巴掌长。
箭尾的羽毛在猎猎作响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两人走出密林,来到巨石后,探头望去,姜明月和姜老太君果然都不在马车外面,她眼中漾起嗜血的兴奋,幽幽红光在眼底一闪而过。
姜宝珠举起弓箭,瞄准第二辆马车的马屁股,只听咻地一声,羽箭如闪电般飞出,马儿受惊,扬起前蹄痛苦嘶鸣,旋即,那马儿终于发狂,拖着马车乱窜,冲撞得队伍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