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膝深的草丛里,我们四人趟着早晨的露珠艰难行走着,除了喘气,谁也不吭一声,现在已经绕出幕杨村了。
裤子被露水浸成湿漉漉的,我不得不挽起裤脚。但那锋利的叶片又免不了切割肌肤,心情有些烦躁。
老李叔的话打破了沉寂的一行人,“根据我这么多年的摸索,黑沟村的北面就有一座千年古墓,我们到那儿去看看有没有收获。”
他好像故意提高了嗓门,听到此话,蔡文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铁柱依旧人畜无害地笑笑。
这下我更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他们当然不可能这么傻为了找紫墓苔救我冒这个险,他们肯定都有各自的目的...但是...有太多难以猜测的东西。
关于黑沟村我倒是知道一些。黑沟村在幕杨村西边三十里的地方,但倆村相隔一座大山,名为磨山,由于这道天险,倆村很少往来,风俗习惯也不尽相同。
但是,另我印象深刻的是,村子里的老人说,黑沟村有吃人的习俗!
我担忧的问老李叔:“那我们经过黑沟村吗?”
“不。”老李叔皱眉摇了摇头,“我们从旁边绕过去。”
我们继续走着,渐渐的,身后的幕杨村已经消失在我的视野中,这一路上杂草丛生的,用荒山野岭描述再合适不过了。
每走一段路就有些几十米高的刺槐,还有些樟树,这里应该很少有人来这儿。
“喂!”铁柱突然叫道。
“怎么了?”老李叔问。
“那个,师傅...我...撒泡尿。”铁柱说,“麻烦稍微等等我。”
“快点回来。”驼老李坐下来拿出烟斗,“正好,我们也歇歇。坐下来吃些东西吧。”
铁柱一头钻进了草丛里。
“快点回来。”驼老李叼着烟斗又说道。
我从包里拿出半张烙饼啃了起来。
“那个...”蔡文说道,“这都已经下午了,到晚上我们睡哪?”
我心里咯噔一下,环顾四周,这深山老林的,晚上跑出来什么毒蛇,大尾巴狼,熊瞎子...什么的怎么办?
驼老李呼出一口烟气,“别担心,我还能把你们卖了不成?这地儿我来过,前方不远有个叫王家庄的村子,咱就睡那儿。”
于是我们又恢复了沉默。
“啊!”
突然,一声恐惧的吼叫在树林里炸开,惊得树上的乌鸦扑棱棱飞起。
我的心一下子提起来。
“是铁柱,快去看看!”老李叔一跃而起,飞奔过去。
见状,我心头微微一惊,这老头样子看上去快进棺材了,可身子竟如此敏捷!我和蔡文紧跟其后。
我冲进草丛发现除了一滩黄浊的液体并没看到人影,“铁哥,你在哪儿?”我茫然地大喊。
混着新鲜的空气,还有一丝血腥味溜进我的鼻腔。不好!我的心里涌出强烈的不安。
“铁哥不会出意外了吧。”蔡文脸色有些发白。
跑在前面的老李叔突然停下,弯腰摆弄着什么。
难道铁柱已经倒了?我和蔡文连忙跑过去,我问道:“李叔,有什么发现吗?”
老李叔并没有回答,只端详着地上的草叶。
那草叶上沾满了血液,滴滴答答的,出血量似乎还不小,而且还在向远处延伸。
“怎么办?”蔡文脸色已经完全惨白了,身子微微颤抖“铁柱....是被狼叼走了!这附近有狼!”他几乎带着哭腔说,“要不...我们回去吧,啊?回去吧。”
蔡文叫唤得我的心有些发慌,这个家伙心里承受能力实在太差了。
老李叔突然怒目圆瞪,冷冷地说道,“给老子闭嘴。”语气里带着一丝寒意。
蔡文被喝斥的不再言语,脸色十分难堪。
我想要说几句话,但看着老李叔严厉的表情又把话咽了回去。
老李叔用手指揩了一点血液在嘴里咂了咂,脸上紧张的表情一下子松弛下来,“这不是柱子的血,要真是狼,柱子一拳就打翻了。”
蔡文长舒口气,“那...铁哥呢?”
老李叔说:“我们跟着血迹找,应该能找到。”
“确实。”我捡起地上红色的毛发说道,“应该是某种动物的血。”
我们追着血迹前进,血迹变得越来越少,散乱的毛发却多了起来,最终消失在一大束灌草丛里。
我的喉结上下滑动一下,“就在这里了。”我伸出手来轻轻拨动。
“小心点。”老李叔提醒道,“这里不知道会有什么鬼东西。”
狭长的草叶渐渐被拨开....
“哈哈!”突然,一声爽朗的笑声从前面穿来。
“是铁柱!”
前方不远处,一个魁梧的身影拎着一个长条状软塌塌的东西朝我们这边走,那东西还不停往地上流着什么液体..
“你这娃子,跑哪里了?!”老李叔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铁哥...你没事就好。”蔡文说道。
铁柱并不在意我们的话,把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摔,“看我逮到什么了!”我凑上前一看,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地上的东西竟是个一身火红色毛皮的狐狸,长长的大尾巴就像扫把一样,浑身是血,黄白色的眼珠子瞪得鹌鹑蛋那么大,怒视前方。脖子被可怕得扭成了九十度,嘴里流出粘稠的鲜血。
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狐狸的脸竟是白色的!脸上的毛发长得也相对稀疏,高挺的鼻子,细长的眉毛,狭长的丹凤眼,清楚的五官...就像....人脸一样!而且模样精致...
“这....不就是人脸吗?!”蔡文声如蚊蝇,声音发颤。
一个人脸长在狐狸身上,我咽了口吐沫,这太诡异了,这感觉就像是面对一个死了的人一样!
“嗨!”铁柱说道,“我刚开始也吓了一跳,后来发现这玩意跟山沟里的红鬼差不多。”
红鬼?难道山里有鬼?我好奇地问道:“啥是红鬼。”
老李叔说:“就是豺。你们文化人喜欢说豺狼豺狼的,但豺就是豺,狼就是狼,这两个畜生是不一样的,豺要比狼小一圈,但更加狡诈。”
蔡文说道:“我小时候可没见过这种豺。”
铁柱说:“这种白脸豺我只在北方山上的大林子里见过,鬼机灵鬼机灵的,智力相当于八岁的孩子。我们都叫它白脸鬼。今天不知道怎么跑到这里来。”
蔡文细细打量着这只豺说:“这只白脸鬼皮毛发黄,是个刚长大的崽儿。”
我好奇地问:“蔡文兄懂这么多?”
蔡文神色微微一凛说,“我...小时候也是在山沟里长大的。”
铁柱拍了拍蔡文肩膀:“对啊,文子可孝顺了,知道母亲生病了,大学不上就从城里赶回来了。”
“好...了。”蔡文脸上露出一丝不快。尽管他很快隐藏,但这一表情被我尽收眼底,我大概已经能猜出些什么了...
落日的余辉洒在白脸豺冰冷的尸体上,我似乎看到这动物眼眸流露出别样的色彩,那种不同于动物的波动,像是一种极哀至悲凉的无奈和不甘。
这时,老李叔突然说道:“糟了,这么一耽误,不知道天黑前能到王家庄吗。”
“什么?”蔡文说:“我可不想露宿睡这儿。”
“快走,快走。”
我们连忙收拾好东西赶路,加快步子往前走。
山沟里的一切逐渐在昏暗的暮色下模糊起来,黑夜终究是降临了。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树林,不时穿出一声悠远凄厉的狼嚎。在暮色下林子显得神秘而凶险。
“穿过这片林子就到王家庄了。”老李叔望着这片林子说。
蔡文说:“这夜已经黑了,穿过这片树林不太安全吧。”
我说:“李叔,穿过这个树林要多长时间?”
老李叔比划了一下手指说:“至少要两个钟头。”
蔡文立刻偃了,说:“路又看不清,万一在里面迷路,不就得走到大半夜了吗?”
铁柱说:“我们找找附近有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吧。怎么样?师傅。”
老李叔点点头:“这样最好。”
我们四人在野地里踅摸起来...但在这荒郊野岭找个能睡的地儿谈何容易。
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像样的地方,老李叔开口说:“我们今晚睡树上。”我觉得他是在开玩笑,可看他认真的样子又不像。
当我觉得要露宿枝头时,铁柱冲过来兴奋地叫道:“快过来!这儿有一座古庙!”
“古庙!太好了!”我很是高兴。
跟随着铁柱的步子,眼前是一座瓦房,房子的屋脊向两边翘起,红色的漆墙有些掉色,破烂的红色木门紧闭,门上方有一个圆圆的红点。门口摆了两只小石狮子,就像古代帝王建筑的低配版一样。
“哈哈!怎么样?多好的地方。”铁柱一脚将门踹开。
门上的红点我只记得可以用来驱邪,这荒山野岭的...我怎么觉得这地方有些奇怪?我扭头看向老李叔,他的神色也不怎么好看。
“砰!”随着一声巨响。大门吱扭扭转向两旁。
一只耗子嗖的从里面溜出,屋内的景象尽收眼底。
我们喜悦的心情瞬间灰飞烟灭。四人如木桩般愣在原地,脸色骤然大变!
屋子的正中央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口棺材!
老李叔冷冷地说道:“这不是寺庙,是间死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