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影同景颜一道逛了许久,把埕州城的热闹都看遍了方才散了场一路嬉嬉笑笑地回府来,一边讲着夜影从神鹰营里道听途说来的南宫瑾煜的童年轶事,引得景颜频频失笑,又讲着今儿晚上哪家楼的姑娘身姿最婀娜,哪家酒楼的羊肉煲最好喝。等到回了王府,守门的下人都散了好些,府里陆续关了灯,打更的人从门口晃晃悠悠,敲了三声铜锣,外面已经三更天了。
夜影也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也是玩累了,“景姑娘快回去休息吧。”
景颜倒是还不困,意识还清醒得很,怀里抱着的那把匕首早就被体温捂得温暖,她还是想今晚把作为岁首的礼物亲自送给他——然而却也不知道他到底回来了没有。
“你先去睡吧。我一会儿回来。”冲着睡眼惺忪的人给个轻松似的笑脸,夜影挥了挥手便兀自往自己房间去了,景颜待她走了才犹豫了片刻,回身往南宫瑾煜的住处过去。
偌大的王府平日有主人在的时候总是分外戒备,尤其是南宫瑾煜住的地方,即便是在夜里也时常有人进出,今夜却一反常态,寂静得让人不舒服。
景颜想,自己到底不是喜欢热闹和光芒,她自然爱的是清净和独处的乐趣,那么现在心里的失落又是在向自己倾诉着什么样的需求呢?
脚下的石子被踹到老远处滚了两圈停在原地,就像此刻停在原地没有迈步的景颜一样,心底是无限的思量,而这思量又在这深夜显得尤为隆重——南宫瑾煜的屋子里仍然没有亮灯,就连周遭的书房和其他房间也是一片漆黑——仿佛是一种告示一般,主人的尚未回归,在一点点启示景颜,她等的不是灯火通明,等的不过是那个人罢了。
他在做什么呢?
寂静的夜里,景颜竟然鬼使神差地在他的房门口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那匕首又疼爱一般地抚摸了一遍。
岁首这样的日子,虽然不及除夕,却也本当是和亲人团聚的时刻,那他一定是和自己的母亲在一起吧。她从不怀疑他的孝顺,哪怕在此之前她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突然在深夜里痴痴笑起来,和母亲在一起,那也是甚好。毕竟他的家在京城,这里没有他的亲人,也没有他该挂念的东西吧。
转念一想,万一他碰上什么意外呢。景颜摇了摇头,他是谁啊,一代战神,岂可能和她这个手足无措的小女子一般要人保护。她能想象他咬着牙一个人包扎伤口的样子,也能想象他在战场上以一敌百的冷冽。他本来就该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没有弱点的神。
不知想了有多久,直到腿都坐麻了,困意也逐渐袭来,猜想人今夜是肯定不会回来了,无奈地起身回燕溪苑去了。
一夜无梦,清晨时分隐约听见外面声响,没有睁开眼睡意还缠着身反倒隐约做起梦来,因为睡得浅,那梦境越发如同画面一样一帧接着一帧放映,她梦到一把古琴,梦到战场上染了所有血的颜色的南宫瑾煜,他面无表情,或者说更为冷酷,触目可见之处全是成山的尸体,一会儿又觉得那脸变得越发模糊,看不真切到底是不是南宫瑾煜,她想要开口喊他,可无论如何自己也开不了口,好像发不出声音一般,即便她在心里呼喊了千百次那人也没有回头。
景颜被这个梦惊醒,睁开眼细碎的阳光已经照进房间里来,景颜很少赖床,自知昨日玩得欢了,晚上又睡得有些晚,微微活动了下手臂刚准备下床来,便听到门外有敲门声,估摸着应该是夜影便懒懒道,“进来吧。”
敲门的人愣了愣,也不知她还在床上就应声推门进来,等踏进了房间两人一对视,景颜迅速红了脸,立马抱住了被子。南宫瑾煜也没见过这样发丝微乱睡眼惺忪的人,俊颜上染上一丝不自然的红晕,很快移开眼去,“听夜影说你昨天晚上找我有事?”
心里念想了好几天他的声音,还是一样清冽到骨子里让人没法儿拒绝,景颜一边脸红着,一边支支吾吾嗯了两声。
南宫瑾煜很快恢复了进门之前忧心忡忡的表情,还没等人开口倒先说道,“对了,过几天我要出远门,恐怕有一两个月不能回来了。”
心里咯噔一声,如同自己这两天的预感一般,又好像是早晨做的那个梦,景颜飞快地感知到,他要去的地方,是战场。
“去哪里?”怀着千万的疑问仍然要说出口,非要等到人肯定的回复才可以。
似乎是不想继续同人说下去,南宫瑾煜皱了皱眉,“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被人一问忽然想起来还放在自己枕头下的匕首,生怕丢了一般忙翻过被子找了出来,连外衣也顾不上穿,“这是给你的。”
小心翼翼递到人面前生怕被拒绝,而那个人表情却意外地惊讶了一下,接过她手里的匕首,不算沉,却带着她微小的心情,终究开口轻声道了一句,“谢谢。”
景颜从未听过他说谢谢,好像这两个字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字典里一样,乍一听到好像做了什么大功一件的事一样连人什么时候离开房间的都不曾发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