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上午,张督察员却没有按时前来。
周老爷等得焦急,忙派人去打探消息。
“不好了,老爷,听说早上张督察员的车刚驶出府邸,就在街上被人炸了,张长官他..….只怕凶多吉少!”
“什么?”老爷子拍案而起,“车被炸了?!”
“不对!不对!!爹,这件事不对劲。知道他今天出门赴宴的,只有我们和他自己的手下,如果我们没人泄露,问题一定出在了他自己人身边。”慕青心中一震,强迫自己冷静分析道。
“他刚来这里不久,势力未稳,有点操之过急了。孙长官经营多年,哪能由着他在眼皮下折腾,我现在唯一害怕这件事会牵连我们万德。”老爷子坐下说道,“毕竟我们也算是明目张胆活动了,孙长官本来因为华儿的事情和我们有嫌隙,现在怕是真得到口实了。”
“老爷,那我们怎么办呢?”大太太听闻急切问道。
老爷子叹息着摇摇头:“青儿,到底是谁告诉你消息的?”
“事到如今,爹我告诉您,是祁家大小姐告诉我的,那天我和她一起在越宫饭店顶楼餐厅吃饭,她指着他们祁家的码头跟我说的。”
“哦。这样机密的事情她也告诉你?”老爷子想了想,心里大致有个估量,却没有说出来。
“眼下怎么办?”大太太追问道。
老爷子摇了摇头,叹道:“听天由命吧。”
“吱嘎~”
门口停着一辆车,警察局的王警长从车上下来,对带的一众小兵们道:“这里是周公馆,进去不要乱摸乱动,听到没?惹了麻烦别说老子没有告诫你们。”
“是。”他一个手势,警察们直接荷枪实弹跑进了周公馆的大宅里。
“又见面了,周老爷、周夫人,两位少爷。”王警长大咧咧地和众人打了个招呼。
大太太、祁珊等一众女眷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早慌了神乱了阵脚,大太太在心里默念佛号,祁珊挽住了她。女人们惶恐不安地盯着警士们。
“能不能让内子等女眷回房,有什么事我们谈?”周老爷赔笑道。
“是应该,请夫人们先上楼去。”王警长倒也客气。
大太太、祁珊还有桂妈、一些小丫鬟们都挤在大太太的房里,她心疼悦华的媳妇,拉着祁珊的手,许是因为悦华多年荒唐,娶妻以后收敛了不少,她对祁珊竟隐隐有些感激。
“奉孙长官之命,带周家二少爷周慕青接受调查。”王警长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为什么?”悦华惊问。
“刚刚在街上的爆炸案听说了吗?我们奉命搜查张长官的官邸,发现了周慕青的名贴,上面还写着时间地点,有证人说周二少爷前段时间拜访过张长官。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怎么样,周二少爷跟我们走一趟吧。而且这是要案,你看我都亲自来带人了。”
“张长官被害,孙长官首要应该调查谁是主谋,谁是要犯,谁执行操作,怎么会怀疑到我家青儿身上。我今天59小寿,青儿他也不过是请张长官来家里吃个便饭而已,我们怎可能起心谋害张长官,岂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爷子辩解道。
“周老爷你说的我们接下来自然会调查,现在逮捕令白纸黑字写得是周慕青,其他的我可做不了主。弟兄们,带走!”王警长又是一挥手,“烦请周老爷你在这张文书上签个名吧!”
老爷子听到这话,身体晃了一下,刚刚才提到牵连,不想真的发生。他作为一家之主,稳了稳心神道:“王警长,他这个事,我也知情,我跟你们去接受调查怎么样,求王警长您放过我青儿?”
“可别。”王警长拒绝道,“明明白白写得是只有周慕青,我另带了旁人算怎么回事!”
周老爷瞬间明了,这事情有蹊跷,始作俑者是祁家?还是有人借力打力?他得尽力调查一番。
这些时日,他明白青儿为了让万德摆脱致和的控制,做了无数努力,奈何背后似乎总有个手在翻云覆雨。
“爹,我跟他们去,你年事已高,经不得的。”
老爷子不再多言,签了文书后吩咐管家拿了把现大洋塞到王警长手里:“还请您多多关照周慕青,这点请兄弟们喝茶。”
“好说好说。”王警长见钱眼开,立即给周二少爷让开一条路让他自己走出去。
凤凰躲在厨房门边看到慕青被王警长带走一幕,简直天旋地转不可置信,她强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孙长官翘着腿在府邸悠闲的喝着茶,听着下属的汇报,终于把周家老二逮进牢房,他周家还想琵琶别抱,这一箭双雕用得真是极好。
想当年他的侄子回来哭诉求助,说周家大少爷欺人太甚,硬生生把自己看中的美人儿抢走,虽然后来动用权力让周家放弃了,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只此一家,从此接下了梁子。
之前因为祁老爷暗中活动这件事已经让他很不高兴了,但祁老爷是个聪明人,不该少的孝敬依然不会少,该汇报的事依然前来汇报,自己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慕青被带走后,老爷子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很久,思索着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祁玫会是祁家故意安排的吗?祁家为什么要坑害自己?谁走漏了风声?还是有人故意将计就计?毫无头绪。
他只知道一点,孙长官一定是这件事得利之人,做生意这么多年,他从来对权力畏畏缩缩,不敢接近也不敢疏离,尤其这样城头变幻大王旗的乱世,谁可以长久坐稳疆场?
这次是真的太冒失了,好在并没有什么其他过从甚密的事情,但慕青在警察局,万事不由己,随便安个名头,他也受不了,恐怕还得为了他,主动去和孙长官服个软。
慕青被捕,对老爷子打击极大,他不得不做出临时的安排,除了重新任命周悦华掌管银楼,更重要的是,关于周慕青的消息,不许全家有任何人泄露一个字。
大太太想起慕青被带走一幕还有些后怕。原来身在周家即便锦衣玉食,也不过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一步踏错依然粉身碎骨。她告诫重掌银楼的悦华,一定要以慕青为鉴,万事不要自作主张。
祁珊婚后深受大太太影响,也信佛拜神,听到爹重新任命自己的丈夫为银楼经理,她不由独自去了家里的小佛堂祈祷。
她深深磕个头,双手合十道:“愿佛祖保佑我夫君做事顺顺利利,保佑二叔早日脱离牢狱之苦,保佑周家霉运尽消。”
大太太走到佛堂门边,听到祁珊的祈愿,心中不由一叹。有这么善良漂亮的媳妇,是华儿这小子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老爷子坐车直奔万德商行,通知账房预备下大量的银票。准备工作做完,他亲自去孙长官的府邸拜会探探底。
“就说我很忙,不见不见。”孙长官拿着老爷子的名贴,手指夹着反复摆弄,对副官说道。
他心里有数,也想试试周家有多大泼天的能耐,先晾着他们几天再说,倘若他们这次彻底臣服,他依然可以给他们以前的荣耀;倘若周家是个硬骨头,这次慕青被捕就让他们知道点厉害,自己轻松动动指头就可以让他们万劫不复。
副官向老爷子回复了孙长官的态度。
“麻烦您再向孙长官说说好话,就说我周世雄家教不严,犬子周慕青做的错事还望孙长官高抬贵手。”周老爷子低声下气地塞给副官一把银洋。
“好,你在这里等。”副官环顾左右,把银洋揣在怀里。
副官把话带到,还绘声绘色形容一番。
“哦,他这么说?”孙长官思索道,“给周世雄说,今天我确实很忙,三天后再来拜访。”
得了这样的信息,周老爷欣慰不少,他已做好思想准备,这次不管对方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也要把慕青救出来。
周悦华下车站在万德银楼门口。再次看着万德银楼招牌的四个大字,他心里不免有种失而复得的快意。
他缓步走进万德银楼,里面和他在的时候已大相径庭,慕青改变的东西他终归瞧着有些碍眼。
王掌柜接到周老爷的电话,已经准备好了账本和钥匙。
周悦华冷冷地接过东西,对王掌柜说道:“王先生,你知道我和我弟弟性格不同,做事方式也不一样,你要尽快适应我的方法,最好不要有怨言,如果对我不满,大可以对爹讲明白。”
王掌柜知道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为的就是上次慕青执掌银楼时,他称赞了周慕青。他心思一沉,悦华什么样性格的人,和他共事这么久,哪有不明白?
悦华学着老爷子的样子,他要王掌柜通知银楼所有人开会。王掌柜望着他暗地摇摇头,还是照着他的意思办妥了。
沉寂许久的万德银楼二楼的会议室又热闹起来。
瞧着环坐一圈的熟面孔,他掩不住地得意洋洋地宣布:“今天召集你们来开会,是因为万德银楼现在由我——周悦华全权管理。”
举座皆惊,大家议论纷纷。悦华抬手止住:“你们不用议论,我二弟另有去处,你们听我的就行,是不是啊,王掌柜?”
王掌柜点头称是。
“那好。第一件事,王掌柜你吩咐人去把那个凤穿牡丹撤下来。”
“为什么?”郭师傅很不忿,到底是自己的心血。
“这件东西给我们周家带来过羞辱,凭什么做为镇店之宝?”悦华看着凤穿牡丹就闹心,“撤下来。”
“是。”
悦华接着又提出取消订制首饰业务,这就如同烧得鼎沸的油锅里洒下一滴水,众人炸开锅般纷纷抵制他的决定。
助理李奕劝道:“大少爷,订制首饰可是我们万德银楼收入的重头,取消这个业务,对我们大有损失,您该重新考虑考虑。”
悦华沉吟着,确实不该操之过急,便不再勉强。
散会后,他把玩着撤下来的凤穿牡丹,金首饰依旧在手上闪闪发光:“周慕青,我要看你这回怎么翻身?”
慕青在牢里也不算受苦,一是爹给警察们暗中使了钱,二是孙长官迟迟没有示下如何处置他,其他人也不敢怠慢。慕青觉得很懊丧,还是自己太沉不住气,才轻易地做出判断,害了爹和万德,为了救自己,爹又不知该拿出什么底牌和孙长官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