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的视线像是被迷雾覆盖住了,然后雾渐渐散了,视线也清晰了。她怔怔地看着天空。
天空中还是火烧云的情景,橙红色一层一层的渲染,极其美丽。
二重,已经结束了。
一重姜藕,二重华西。
这两个世界是密不可分的。
姜藕的世界粘连着华西的世界。
这无比的讽刺。
古典无法做出一个评判。无论是在一重的故事里,还是二重的故事里。
这个时候,她心里甚至没有了对巫夏的恐惧。她声音略有些沙哑,不再是那种清泠:“他们……已经死了。”
巫夏慵懒地眯着眼睛,“唔……是的。”他扬起一个笑脸,“从被我选中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死去了。”
古典无法从巫夏身上判断出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一连跌入了两重世界,每一次的疼痛都似乎在加深。相反,身体却并没有虚弱,反而很正常。
当从世界中脱离出来的时候,她身体的机能全部恢复正常,那种类似于凌迟一般的痛处好像从未存在过。可是脑海深处还铭记着那种感觉。
“猜猜看,你父亲现在在干嘛?”巫夏站起来,背着光,低头俯视棺材里的古典。
古典闭上眼睛,“不知道。”
巫夏笑了一声,“我猜,他应该正在想方设法的回到绛国去。话说,你还一次没去过绛国吧。真可怜……”
他的语气像是在可怜路边的一只阿猫阿狗一样。
古典没有任何的情绪浮动。她的平静,内心里毫无波澜。她觉得自己很累很累……累的不想跟巫夏说话。
“巫夏。”
古典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巫夏转过头,殷溪踏出了竹屋,静静地站在房门边。她穿着巫夏的长袍,看起来身体羸弱,怕是风一吹就能吹倒她。
巫夏的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他走过去,“怎么出来了?休息好了?”他握住殷溪之前被折断的那只胳膊,动作很轻。
殷溪愣怔了一瞬:“没什么大碍。”她想抽回自己的胳膊,但是她没这么做。
“再等过个两日,咱们回绛国。”巫夏开口。
殷溪:“你……你又想做些什么?长老阁那边你不必担心。关键是京城府,还有……”她注视着巫夏的眼睛,“王。”
绛国是有王的存在的。
王族一直统治着绛国。
连京城府,也不过只是一个大的官阀世家而已。容成家是王族的直系下属,所以容成家的地位在整个绛国不可撼动。
巫夏挑起唇,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出来:“殷溪,你这幅模样,好像特别关心我。”
殷溪脸色一变,立刻冷下眼眸来。
巫夏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的。一切由我来动手就行。这一次……你静静地看着。”他抬起手,温柔地将殷溪鬓角的发丝别到而后,“你需要做的,就是站在我身后。”
不必站在他身边。
殷溪垂下眼睫,遮住了眼里的情绪。
不必站在他身边。
因为他身边,从不需要有人。
只有他一个人就够了。
所有的一切都由他来主宰。
他想要的,又岂止是一个京城府呢?
他渴望的,又岂止是一个神的资格?
殷溪突然想通了。
她突然明白了,巫夏到底想要什么。
她复又抬起眼睫,眼里清澈见底,像是一条浅溪。
“好。”
她又怎么会拒绝呢?
哪怕,他想凌驾于神之上。哪怕,他想连绛国都一起摧毁。
哪怕……他的计划里,可以没有她。
巫夏心情很好,因为今天殷溪没有故意说一些反驳他的话。而且她很乖,也没有露出那种倨傲讽刺的神情。
殷溪瞥了一眼槐树下的棺材,“那是古典吗?”
巫夏轻微颔首:“对。”
殷溪看了眼巫夏,意思明显。
巫夏点点头,伸出手,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想去就去吧。”
殷溪穿着他的长袍,广袖长衫,像是东方古代水墨画中飘然而来的仙人。
古典一直听着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呼吸都尽量放缓。
脚步声一点一点的临近,很快,古典的上方都笼罩上阴影。
她也在刹那间睁眼。
两个人目光相汇聚。
这是她们的初次相遇。
在此之前,古典从没有听说过“殷溪”这一个名字。她也不了解关于绛国的任何事。
她们两个人看上去年纪差不太多。
都一样的年轻貌美。
完全想象不到,殷溪是古典的长辈。
殷溪看着躺在棺材里的人,她生的跟扶桑很像,眉目却遗传了古裔肆,那样幽暗深邃。按照年龄来算,古典今年也有二十三岁了。
殷溪轻缓的眨动一下眼睛。原来……已经这么多年了。
若是她和巫夏能有一个孩子,想必也该到了古典这个年纪吧。
殷溪并没有陷入这个思绪很久,也仅仅就那么一瞬,她就从这种想法中抽身。
孩子?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的。
何必去想那些根本没有可能的事呢。
殷溪觉得有些讽刺。
在殷溪打量古典的同时,古典也在打量她。
正在古典打量的时候,古典发觉殷溪似乎在透过她在看什么。那样的目光……说不上来到底是怎样,只是觉得其中有些复杂。
那样的目光几乎只存在了几秒钟。然后古典看到她眼里有一种淡淡的讥讽。
殷溪轻轻叹了口气,温柔的笑起来:“我是殷溪。”
古典看着她,不吭声。
殷溪也不恼,她的目光似是有意无意地盯着古典的手腕瞧了一眼。然后也没说什么就离开了棺材边。
巫夏站在殷溪的身后,“可是有些无聊?”
殷溪轻抿唇角,“这里能做什么?”在那处别墅的时候,好歹还有一架钢琴,现在这一方境地,除了荼靡花和两棵树,还有些什么玩意?
巫夏指了指院落正中的那间屋子,“书房里有画纸,还有材料,闲来无事做几个人偶玩也成。”
殷溪觉得胸口堵的慌,多半是被巫夏气的。她觉得自己来找巫夏就是一个错误,早知道还不如就待在长老阁了。
可是事已至此,又能怎么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