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字号的门口,站着一个人。他身型清瘦,半佝偻着身子,头发也像是长期没有打理过了,颇为凌乱。
他的一双眼睛,被头发遮挡住。可是那双眼睛里,无数种情绪蜂拥而上,就像是要抑制不住从眼睛里喷涌出来。
“咳咳!咳咳……”他握起拳头,剧烈的咳嗽起来。胸腔震动的也微微疼痛,背脊和锁骨上的伤还没好,此时此刻伴随着咳嗽,浑身上下都蔓延上疼痛。
“喵呜。”
他“唰”的一下子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黑猫。
拥有着碧色眼眸的黑猫静静的站在古字号的大门口。伴随着灯笼发出的微弱光芒,照亮了它的周身。通体漆黑,皮毛光亮,那双碧眼是一如既往的高傲不屑。
那个人抬起手,手指微微发颤,指着那只黑猫,嘴唇也在微微发抖:“你……你……”
“你”了半天,他却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碧眼的猫缓缓眯起眼睛,然后抬起爪子,慢吞吞的向着他走过来。
“喵呜。”它很快就到了那个人的脚边,碧眼就这么淡漠的看着那个人。
那个人缓缓蹲下身子。
如果有人看见这一幕,一定觉得十分诡异。一个人一脸惊诧的对着一只猫。
一阵轻风拂过,吹动了古字号两侧的白灯笼,也吹动了门把手上的晴天娃娃。
——
巫夏把玩着一只钢笔,不停地转动钢笔,他灵巧的动作,钢笔就这样穿插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间。
他坐在真皮座椅上,面前是一张书桌,看色泽和质量都知道价值不菲。
他唇畔含笑,抬起眼帘,深色的眼睛里浮动着鬼魅的墨绿色。“你怎么来了?”
隔着一张桌子,对面正坐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条墨绿色的长裙,这个颜色看起来很怪异,不太好驾驭。可是她穿起来却很好看,衬得她皮肤洁白如雪,完美无瑕。她的手上戴着一枚祖母绿的戒指,幽绿色的光芒在手间流动。
“京城肆跑了,我过来抓人。”她淡漠的回应。
巫夏的眉头动了动,声音冷下来,可是笑容还是那般:“殷溪,你最好别来插手我的事。”
殷溪露出一个笑来,充满了不屑:“呵……巫夏,我没空在你这里浪费时间。我已经没时间去思考你到底想干什么了!”她冷下脸,眼眸深沉,又冷又厉,“你想要京城一族族长的位置,那你就回绛国去!你想要长老阁的控制权,那你就去亲自挑战长老们!我已经没时间浪费在你身上了!”
巫夏的眼里浮起一种轻挑,连带着笑意也充满了恶意。他整个人身上的气息都变了,一种邪肆缭绕周身。他本就雌雄莫辩的容颜,此时此刻愈加鬼魅。
“殷溪,别这么气急败坏。”他站起来,一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挑起殷溪的下巴。
殷溪立刻别开脑袋,“京城肆一逃,变数就有很多。迄今为止也没审问出来,那支人偶军队的下落。”
巫夏收回手,粲然一笑:“那是他最后救命的稻草,不到逼不得已的境地,当然问不出来。”
殷溪的眉眼低垂,她深吸口气,然后抬头看着巫夏,问道:“你真的能够确认……他真的制作出那样一支军队吗?”
如果那是真的。为什么京城肆还心甘情愿被抓回京城府?他明明有能力自保的。
那样一支军队真的存在的话,战无不胜。京城肆完全可以凭借那支军队横扫整个绛国,又何惧京城一族?
巫夏的眼睛,黑色逐渐被墨绿色笼罩,等到再看向殷溪的时候,他整个瞳孔都变成了墨绿色。
带着一股子的阴沉气息,压的人喘不上气。
殷溪蹙起眉头:“你真的……确定吗?”
巫夏盯着她,直勾勾的盯着,直看的人心底发毛。“重要吗?”
殷溪惊诧:“这不重要吗?!”
绛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京城肆的天赋,可是举世无双的奇才!鬼才!天才!
那样一个人,最终被京城一族除名、被放逐、被追杀……不就是因为这一桩弥天大罪吗?!
而现在,面前的这个疯子竟然问她,这重要吗?!
这重要吗?!
这对整个京城一族!以及绛国所有人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那关乎整个绛国的安危!
殷溪胸口起伏了两下,然后自己平复下情绪。也对,巫夏本就是一个不正常的疯子,她怎么能以常人的角度来看待巫夏呢。重要吗?对巫夏而言,统统不重要!
“殷溪,你很聪明,比其他人。”他毫不吝啬的夸奖殷溪,“我认为,你会比其他人更了解我的。”
殷溪的眼睛闪烁了两下,最终湮灭。
她很想一巴掌挥向巫夏。可是她不敢,也不能。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向着巫夏举起刀,然后狠狠地挥下去。唯独她不行,哪怕她最后疯了、傻了、死了……她也必须站在巫夏身边。
她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感谢一下巫夏的青睐。长老阁那么多人,京城一族那么庞大的一个家族,都没能让他另眼相看。可巫夏唯独对她青睐有加。
天知道,她多厌恶巫夏对她的“关照”!
“你什么时候回绛国?”殷溪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片阴影。看不清眼里的神色,倒是显得乖巧。
巫夏从桌子后面走出来,问道:“很急吗?”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不急不缓,特别淡然。
“你不是想要族长的位置吗?现在京城府群龙无首,正需要一个指路明灯呢。只要你回去,立刻就能接手京城府,管理京城一族。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殷溪感觉到巫夏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巫夏身上淡淡的冷香很快笼罩了她的周身。
巫夏抓住座椅的椅背,然后将椅子转过来,殷溪的脸正对着他。
他两手撑着座椅两侧,然后蹲下身子,以仰头的姿势看着殷溪。他露出一个无与伦比的笑来,那一刻,眉目生华,眼波潋滟。
何所谓惊艳?何所谓倾城?
约莫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