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多多病了。
平时一天四顿,最近明显胃口不好了,一天只吃得下三顿!于是,叶弯弯带它到丘家马场看专家门诊。
“是马口疮。肉多多咀嚼不便,才会食欲下降。”
丘斐检查过后,下了论断。
叶弯弯不懂什么是马口疮,但这并不妨碍她关心肉多多,“…好治不?”
“轻微的口舌肿胀,敷几天药,注意进食,很快就会没事的。……这样,叶姐姐你把肉多多留我这,养好了再给你送回去。”
叶弯弯松了口气,连连点头,抚了抚马背,“肉多多,你要好好听小斐的话,早点好起来,回家我给你加餐……”
丘斐给肉多多上完药,带着叶弯弯四处转了转。
如今丘家马场已有中等规模,马匹种类也多了起来。说起改善马种的蓝图,丘斐眼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希冀,叶弯弯打心底替他感到高兴。
天气热燥。
回去的路上,叶弯弯看见有人推着一车西瓜,眉梢带喜追了过去。
板车停在靠墙的角落,老翁摘下斗笠扇着风,任叶弯弯挑着瓜。偶有百姓路过,似乎赶着去看热闹,行走匆匆。
叶弯弯好奇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小姑娘还不知道?再往前走,就到承天门了。听说有人堵了宫门,人还不少咧,当官的上朝都过不了那道门,大伙儿可不得瞧稀罕去!”
“怪不得……”
帝都百姓对八卦爱的深沉,那是七月的天都比不过的火热。
叶弯弯摸索着腰缝,左扒拉右扒拉,掏出三个铜板递了过去。
“小姑娘,西瓜切块还是带回去?”
叶弯弯摇了摇头,抱过西瓜,手指在上面戳了个洞。然后掌心按在西瓜两侧,稍稍运转内力,不过须臾,西瓜顶的小洞冒出些泡泡。板车上铺着秸秆,叶弯弯抽出一根掐头去尾,往小洞里一放,吸溜吸溜地喝起来。
老翁翘了翘大拇指,“小姑娘主意挺多,这吃法倒是新鲜……”
叶弯弯得意道,“那是。跟我爹学的。”
虽然从小吃着爹娘撒的狗粮,叶弯弯心态还挺积极。叶天遥说他一辈子只给关秦秦一个女人榨果汁。叶弯弯表示,教她总可以吧。因此解锁了小技能。
抱着西瓜边走边喝,汁水顺着喉咙滑到肠胃,四肢百骸俱是感受到阵阵凉意,逐渐沁到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听到轱辘声,叶弯弯回头瞧了瞧,却是老翁推着车跟在后面。
许是上了年纪,老翁推得很慢,还有些吃力。
“老伯你也是要去承天门吗?”
老翁点点头,“那边人多,生意会好点。”
说着话,便忍不住停下来歇歇。
叶弯弯拍了拍胸脯道,“刚好顺路。老伯你帮我拿着西瓜,我给你推车。”
一车西瓜,叶弯弯推起来跟玩儿似的。很快就到了承天门。
承天门果然人多。
百姓挤挤挨挨,围成大半个圈,看不清里面的状况。叶弯弯寻了个阴凉地儿,停稳板车,乐颠颠去凑起热闹。
凭借灵活的身姿,叶弯弯护着西瓜顺利挤进最里边。吸溜两口西瓜汁,刚准备前排围观。一抬头,却看见了她的外祖父关叙!
“咳咳――”叶弯弯被来不及下咽的汁水呛到。
这什么情况?!
再看现场,只见承天门左右两侧,均跪坐了几排学子。左边统一是蓝色衣衫,以短须的中年男子为主。右边则是洛枫书院的学子,身着墨色衣衫,领头人是关叙。
两边都没人开口说话,就那么安静地跪坐着。叶弯弯问了问身边的众人,也都是一知半解。
叶弯弯纳闷了,“那你们都围在这儿干嘛?”
某甲深深吸了口气,“…这里弥漫着书香,我要接受熏陶,明年州试必过!”
某乙八卦道,“老牌洛枫书院跟新秀姜州齐家同时在承天门静跪,这背后肯定有事!说不准就是轰动帝都的大料……”
某丙耸耸肩,“他们来了,我不来也太不合群了……”
某丁磕着瓜子闲闲道,“最近没点新鲜事,胃口都不好了……”
理由千奇百怪,没一个靠谱的。
凑到关叙身边,叶弯弯吸溜着西瓜汁,直接问起了当事人。
“大热天不在山上待着,带这么多人折腾啥呢?”
关叙回头瞪了她一眼,“大人的事小孩别多问,一边玩儿去。”
说话间,他干裂到起皮的嘴巴尤为扎眼。
“那我去给你买个西瓜,这边上就有卖的。可甜了……”为了证明西瓜真的很甜,叶弯弯连着又吸溜几口,强调道,“喝下去冰冰凉凉的,人都没那么热了……”
这话杀伤力太大了!
关叙都能听到周围学子咽口水的声响,至于他自己……
为人师表怎么可能做出有辱斯文的举动?!即使咽口水,也决计不会发出声音的。
“弯丫头,你别捣乱了行不行?!”
头顶烈日,静跪许久,一时不免浮躁。低声斥责后,关叙才意识到话说得有点过了,缓了缓语气道,“这样,你先去给大伙儿买西瓜,等忙完了我们再吃。”
叶弯弯点点头,手一伸,在关叙疑惑的眼神中,坦荡荡道,“银子呀,我没钱买西瓜了。”
关叙,“……”
这小魔星,是来气他的吧?!
******
堂堂关院首,自是两袖清风。
最后,叶弯弯附耳过去,关叙悄悄告诉她去附近茶楼,可寻外祖母苏庄锦拿银子。
呵,又是一个没有财政大权的男人。
茶楼很好找,离着承天门最近的街,拐角就到了。
不知道是秸秆太短,还是喝得差不多,叶弯弯得两手倾斜抱着瓜,才能喝上一口。她赶着在进屋前将西瓜消灭干净,一直低头吸溜西瓜汁,爬楼梯也不曾抬头。
好不容易到了二楼,迎面却匆匆走来一人,也低着头,似乎心事重重。叶弯弯还没站稳就被撞开,整个身子往后一跌,手里的瓜也飞了出去,摔成七八块。情急中,她摸着扶梯一个后空翻,身姿轻巧地落在了二楼。
叶弯弯化险为夷后的第一件事,目光落在瓜皮上,轻轻舒了口气,“还好还好,都喝完了,没浪费……”
“说你是猪…倒真蠢笨上了。”
说话之人,是站在楼梯口的小少年。十二三岁,面皮白净,两颊软嘟嘟。长得乖巧,说话却一点也不可爱。
“你说谁是猪!小屁孩,这是撞到人该有的态度吗?!”
叶弯弯三两步走到他跟前,气势汹汹叉着腰。小少年也不怕,睨视着她,“你自己没长眼睛,能怪谁……”
叶弯弯那个气哟,顺手就揪住他的耳朵拧了拧,“你就长眼睛了?啊?!”
“放肆!你这个蠢女人,松手!”
叶弯弯又用了点劲儿,“你先道歉!”
小少年咬咬牙,倔强道,“你先松手!”
“先道歉!”
“先松手!”
两人的争吵声,很快将人引了过来。
因叶弯弯比小少年胖一点,又高半个头,苳雪并没有看到小少年,笑道,“孙小姐真来了?怪不得老太君说听到了孙小姐的声音,婢子接您过……”
“啊呀――”
叶弯弯一声惊呼,打断了苳雪的话。
扭头去看苳雪,叶弯弯不妨手臂会被咬。稍一松手,小少年已经窜下楼梯逃走了。
小少年生得一副好牙口。
苳雪心疼地上着药。
瞅瞅隐隐渗血的牙印,叶弯弯气呼呼地道,“……奶奶个腿儿,居然阴沟里翻船了。小屁孩,有本事别让我逮到你!”
苏庄锦在一旁抽了抽嘴角,笑而不语。
敷了药膏,叶弯弯便提到买西瓜的事,心里的疑惑跟着问了出来。
“外祖母,外祖父他们为什么要跪在外面啊?”
苏庄锦眸中染上一抹哀伤,声音满是苍凉,“姜州齐家名下十二学子,数月前游学经过漯州,不幸遇上漯河决堤。讽刺的是,他们逃过了水灾,却逃不出漯州。直到上个月才活着回来…一人。齐寅率姜州学子静跪承天门,请圣上彻查。此事非他一家之事,关乎漯州数十万百姓,你外祖父身为洛枫书院的院首,岂能置若罔闻?”
******
百官上朝,避走承天门。
自少帝登基以来,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此间事态之重,可窥一角。
是以对于改走广坤门,紧急议事的召令,群臣莫不敢怠慢,早早就进了宫。
当然,偶有例外。
因广坤门临近大理寺,顾清宴是掐着点出官衙、入宫门。
“哟,本公子瞧瞧。是谁这么大胆子,也不怕去迟了成了受气包?”
纪温闲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三两步追上顾清宴,夸张地惊呼道,“原来是顾寺卿……”
“你很闲?”
“姨母此时唤我进宫陪她用膳,本公子也就闲得这片刻。”纪温闲挑了挑桃花眼,意有所指地笑了笑,忽而低声道,“你自己悠着点,这回的事不简单呐。”
顾清宴半眯着眼,“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不多。刚收到的信,可能与一座山有关。”
眼下局势混乱,能这么快查到细节不容易。顾清宴轻轻点头道,“谢了。”
两人又同行了一会儿。
眼见前面路段空旷,没个乘凉的过道,纪温闲摸出扇子开始摇晃起来,“我听小月牙说,这几天你经常不在府里?你难道真的还在躲她……”
仿佛被陡然增强的日光刺了眼,顾清宴眉头皱了皱。
他没有躲她,只是…碰不到而已。
最近三王爷莫名地非常依赖他,时常有要事商谈。三王爷势力确实需要巩固扩充,他花在此事上的心力随之也多了些。
纪温闲见他没答话,自顾自回忆起来,“那天夜里送小月牙回明山后,我想过来找你。走到门口,又觉得没必要了。
当初你说要我帮你,只是不想让我劝阻你的欺瞒之词。甚至何府宴会那回你也是以虚掩实,让我以为你是对自己太过自信。如此煞费苦心,我还有什么指责你的必要?
但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放弃小月牙,说到底,只是不够喜欢她罢了。”
不够喜欢么……
顾清宴不置可否,抿了抿唇,“这件事里,对你的隐瞒我很抱歉。弯弯…我和她有缘无分。”
“有缘无分?”
纪温闲轻哼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扇子拍打在手心,他挑着眉,笑意慵懒,“这话几天前我不信,现在么,我信。兜兜转转,谁能想到小月牙会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