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珠撵走了卷草,又打着帘子进来,强颜欢笑道:“小姐快别理卷草那蹄子,这饭菜虽然简单些,好歹看着还干净精致。何况晚些时候还有各种礼节,吃撑了也不好。”
秦纶边吃边淡淡地说道:“福贵人是太后的侄孙女,太后向着她也是人之常情。我有什么好不平衡的,不过是一顿饭罢了。你且出去劝着点卷草,那丫头的脾气也该收敛了,都是在家里被我给宠坏了。”
“小姐是明白人。”联珠见秦纶用毕,便将碗碟都收拾了,“小姐趁这会子丝竹声不响,赶紧睡一会子吧。”
秦纶摇了摇头,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窗户纸隐约看见窗外来来往往忙忙迭迭的宫人,苦笑道:“这会子不睡了,晚间有的睡呢。”
联珠听了若有所思,不敢多言,端着碗碟便出去了。
入夜,果不其然,皇上宿在了福贵人的东厢,那边吹吹打打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秦纶独坐西厢,屋子里冷冷清清,眼见红烛过半,满屋子的人皆低头不语。
秦纶百无聊赖,便吩咐联珠去取些从娘家带来的书籍看,打发打发辰光,谁知联珠却回禀说她们带来的东西一应被送到了内务府正在翻查。
“有什么好翻查的?”卷草立着眉毛嘟囔,“我们是能带些个杀人灭口的刀斧进来,还是能带进个谋财害命的毒药进来?”
联珠瞪了她一眼道:“卷草!你又浑说什么!这可是在宫里。”
朝花勉强笑着安慰众人道:“我听说这不过是宫里的老规矩,但凡有什么东西带进宫,都要先翻查一遍,走个程序罢了。小姐莫要多想。”
宋喜道:“就算是翻查,我们早上便到了,这会子也该翻查完了,东西早该送来了。”
秦纶不过是想看书,并不想听她们说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手道:“好了好了,我不看书便是了。今日我也乏了,打水给我洗漱吧。”
众人一阵忙碌,伺候秦纶睡下。秦纶确实乏累,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秦纶睡去,卷草和联珠卷一个被窝睡在里间地上。卷草悄悄说道:“联珠,你说今天这叫什么事儿啊?我看哪,以后小姐在宫里的日子肯定不好过。皇上就算晚上要宿在福贵人那里,也该先过来看看我家小姐,和我家小姐打声招呼才是,就这么白白晾着咱家小姐,这不是明摆着几家欢喜几家愁么?”
联珠压低了声音道:“皇上想临幸谁就临幸谁,不然怎么叫是皇上呢,难不成他时时刻刻还得考虑怎么把场面做圆了?福贵人是太后的侄孙女,横竖皇上今天都该宿在她那里。小姐心里头明白着呢,这不早就睡下了,谁跟你似的,瞎纠结!”
卷草觉得联珠说得在理,便翻了个身也睡去了,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秦纶起来,才意识到今日不能再穿着喜服了,便唤联珠去取自己的衣服来。谁知联珠出去绕了一圈儿,回来急急忙忙地回道:“小姐,内务府那边说东西还未翻查完,今日怕是还拿不到呢。”
“什么?”秦纶一惊,这外头的衣服倒是好说,可这内衣也不能日日不换呀,昨天勉强凑活了一日,今日东西若是再不到,那就很不方便了。秦纶正焦心,忽然听见外头一阵声响,似乎有人进到储秀宫的庭院中来。
“福贵人!内务府送东西来了!”
外头有人高喊了一声,便见一溜太监将福贵人的嫁妆都抬了进来,堆在内院里。
福贵人的大丫头婴戏出来对着送东西的人就是一声斥责:“小点儿声儿!皇上和贵人还没起呢!东西回头再说,你们先退出去吧。”
这一切被屋里的秦纶和联珠听得一清二楚,秦纶无可奈何地咬了咬嘴唇,并不言语。
“昨天册封时,内务府不是送来两套贵人的服制吗?你挑一件素净的给我穿罢!”秦纶想了想道,“一会儿早上要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安,昨天的首饰不是喜环就是喜钗都太夸张了,没有一个能戴的,头冠更是不能戴了,妆扮上你且想些办法吧。”
联珠点了点头,先取了衣服来给秦纶换上。可这首饰倒真是犯了难,秦纶的钗环钏镯皆被扣在内务府,总不能簪根筷子去拜见太后和皇后吧。
联珠直急得团团转,卷草打着帘子进来道:“联珠你傻了,若说别的事情难得到咱也倒罢了,不过是首饰,咱们是江州织造府出来的,打几个璎珞还困难吗?”
联珠一想,对呀,首饰可以现做嘛,便对卷草笑道:“你丫头平时看着笨,倒也有不糊涂的时候。”
说着,联珠将自己手腕上的一只象牙手镯取了下来递给卷草:“这象牙劈丝的工艺只有你会,你且把这根象牙劈丝,我去找些绸缎,编成一个簪子。”
卷草取了象牙手镯正欲去,联珠拖住她,把她脖子里的一根细细的黄金项圈也取了下来,笑道:“你象牙都能劈丝,也不在乎多捻几根金线了。”
卷草啐了联珠一口:“我给你出了主意,倒变成请君入瓮了。”
联珠笑道:“待小姐的嫁妆进来,赏你一百个这样的东西又何妨?就你小气!”
卷草拿着东西出去了,秦纶立刻责备联珠道:”你不该拿方才卷草脖子里头的金项圈,那是她娘留给她的东西,你平时那么细致,这会子怎么这么糊涂起来?”
联珠叹了口气,在屋里到处找寻能扯的布料,边寻边道:“小姐还不明白么?今天咱们东西没到,明摆着就是个局,为的就是让小姐今天去朝见太后皇后的时候没脸。我敢断定,等咱从太后和皇后那一出来,咱的东西保管立马就送来了。”
秦纶心里怎会不知,内务府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随意扣留秦纶的东西,从没有这样的规矩,何况福贵人的东西一早就送来了,这必是受了宫里其他高人的指使,故意刁难秦纶罢了。不过秦纶还是觉得,自己没脸归没脸,那也不该拿着卷草娘留给卷草的东西作贱。
不一会儿,卷草拿着劈好丝的象牙和捻好的金线进来,联珠的布条也裁齐了。卷草拿象牙丝和淡绿色的绸缎编了一支簪子,联珠用金线和丝线打了两个穗子,勾成耳环给秦纶戴上。此时秦纶整个人看起来倒也有了些光辉,只是依旧是太过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