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琅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的师父。
“没事了。”顾之上把金针放好,说到。
“醒了?醒了!”宋客在床边高兴喊道,“公子快看,韩琅醒了。”他扭头对着逍遥尘急切说道。
韩琅顺着宋客的目光,看向逍遥尘。
他负手而立,温和的唇角一动:“倒杯水去吧!”
“我这是?”韩琅问向师父。
“是我和公子把你带回来的。”宋客端着半杯水递给坐起来的韩琅,“你晕倒了,你那头狼在山里嚎叫。是公子救了你,要不是公子把你抱回来,你现在还在那躺着呢!”
“多谢!”韩琅抿了几口清水,抬起头,对着那个俊逸清绝的公子说道。
逍遥尘没有说什么,只是淡然颔首,“没事就好。宋客,我们回去!”
宋客回了两遍头,看了看床上的韩琅,而韩琅报以感激的微笑,羞得宋客面色绯红。韩琅低首,心里无所谓的一笑。对男女之情,她早就心死,此生不再沉沦。
顾之上问了问韩琅怎么晕倒的。
韩琅想了想,“误食了草药吧?”她担心地看着师父,“中毒了吗?还是快死了?”
顾之上皱着眉毛,“奇怪!这着实奇怪。你刚刚只是昏迷,没有中毒迹象,经脉顺滑,没有大碍。可是,到底是什么草药,只是造成这种暂时晕迷呢?后山没有这种草药吧?”
韩琅心跳了一下,“徒儿所读医书上确实未记载此种花,故而不知是何名字。师父,还有其它医书吗?”她也很好奇,吃的到底是什么。
“有。在广医阁。你有时间可以去拿些来看,不要弄脏弄丢,都是世代祖师前辈流传下来的,大多是手抄本,没有第二本的。”顾之上很喜欢韩琅勤勉好学的样子,因此也希望她能传承神医谷的医术。
听了师父的话,韩琅心里也是一松一喜。没有中毒,而且还有很多医书可看,自是欣喜。
顾之上又给韩琅把脉,确定没任何问题,便叮嘱了几句离开。
韩琅伸了伸胳臂,踢了踢腿。真的没事!可是,那小家伙呢!闯完祸就跑了?
“小红!出来!”韩琅环顾屋子。
小红乖顺地低着脑袋,任韩琅打骂的意思。
韩琅看着这个“认错”的小家伙,“那花到底是什么?我怎么会疼晕了呢?”其实,她很后怕,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闭眼的那刹那她真的不甘心。
“那个,真的是好东西的……”小红声音弱弱地,“主人,小红不骗你。”
韩琅看着小红,她是真的希望自己好,虽然结果不怎么好。
“好了。我不怪你。”韩琅瞥了一眼瞬间露出放松表情的小红,故意板着脸道,“不是所有稀奇古怪的都是好东西,说不定就带着剧毒呢!以后还是谨慎为上。”
韩琅既是对小红说,也是警告自己。总归,是自己大意了。
“不会的。我们灵兽能分清好坏。”小红不接受韩琅的指责,“我都活了几百年了,而且我们的灵智嗅觉都很好,辨得清。”
几百年?是啊。韩琅觉得自己有些杞人之忧了。这个东西都成精了,自是比她要聪明警觉。
韩琅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她现在很想了解更多的医药知识,她没有什么灵兽天生的本领,能依仗的就是前人的见闻。
韩琅打定主意要读遍医书。
她看着一身的灰尘,便想洗澡换身干爽的衣服。
泡在热气腾腾的大木桶里,韩琅舒服地洗着小身子,无比轻松。小手撩起哗啦啦的水声,洗着长长的头发。
皂角真是好东西,把韩琅多年杂乱的头发都泡的香柔顺滑。小小的没有发育的身板也是光泽水润,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小脸衬着她那双明亮的凤眸,肤色比刚到神医谷时白皙透亮了很多。
韩琅把整个身子都浸在水里,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像以前一样数二十个数,训练忍耐力。
但是这次韩琅却觉得不一样。她在水里没睁开眼睛,呼吸却一点不像以前那样憋闷,她试着敞开了鼻息。
居然能呼吸?在水里呼吸?她惊讶不已!难道是?
应该是那朵花的缘故。韩琅把胳膊搭在水桶边缘上,长长的黑发遮住了上身,她摸了一下小巧的鼻子,真好,能在水里呼吸,那以后就不怕被淹着了。
韩琅高兴地咧着小嘴笑了。
“小红!太好了!”她伸手把在水里上下沉浮着玩的小红蛇捞起来,高兴地说着,“我能在水里呼吸了,真好!”
小红瞪圆她的小小黑色眼睛:“真的?没说错吧?是好东西!”
接着便眯起眼睛,得意地看着韩琅,“我可是活了好几百岁呢,这点辨别的本事还是有的,什么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尤其是好东西。”
韩琅看着那满是骄傲得意的小红,开心得笑起来。
饭后,韩琅拜见师父。
顾之上看着气色很好的韩琅,说道:“广医阁在桃花苑的西边,穿过小竹林就是。是一处二层楼阁。一层是弟子们聚集在一起切磋学习医术的地方,很是宽敞,现在还有书桌椅凳。二层就是广医阁,历代所有的医书都在。按着顺序读,从最下面的医书开始。这是钥匙。”
韩琅拿着一串钥匙,朝师父说的广医阁走去。
虽然她在这住了很多天,但是除了自己的院子,就是师父的沉香院和厨房,其余地方,她哪也没去过。这个竹林,她从未涉足。
路过一个个空寂的院落,转了个弯,便看到了桃花苑。那盛开的桃花粉嫩,探出院墙来,展开一漫清香。
这处庭院很宽敞,修整地也很雅致。但是于那位逍遥公子而言,住这样的院子也是委屈了。
韩琅想到那个声音好听的飘逸公子。逍遥尘?
这些皇子皇孙们,大概不能真的逍遥吧?她下意识地抬头往桃花苑院门望去。
目光正与开门而出的逍遥尘对上。
韩琅大方地拱手,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她一身男孩子打扮,是不想再以女装示人,要从里到外把自己变成冷静忍耐的刚毅之人。
“谢我?”逍遥尘看着这个身量不足的男装女孩,打趣道,“拿什么谢呢?”
这个女孩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让他觉得眼前之人不像一个孩子,更像一个历经沧桑的智者。因为她的眼神太冷,虽然她年纪很小。
韩琅摊开手心,现出一串铜质钥匙:“今日没带其他。不知公子索要何物?”韩琅没有一丝被戏弄的窘迫,更没有小孩子的扭捏、女孩的羞涩,像个在谈判的他国使臣。
她的语气冰冷带着戒备疏离,那个高高的玉立公子却显得有些沉不住气。
逍遥尘自嘲地笑了一笑,摇摇头。自己这是怎么了?被一个小孩冷淡了?他觉得自己在气势上输给一个孩子,心里很是不悦。
逍遥尘看着韩琅,真的无法把她当成不足十岁的小孩,她太沉稳了。
韩琅见逍遥尘不语,便道,“公子,我有事先行一步。”
“稍等!”逍遥尘喊住了转身就走的韩琅,“可否一起?很想见识一下贵谷的藏书,且神医也说过神医谷藏书过万,故而很想见识一番。”
“这个?”韩琅沉吟了一下,“好吧。”
看看也无妨,都是医药方面的书籍,没什么不可示人的,想必师父不会怪罪。
韩琅心想,祖师爷开创神医谷就是为了治病救人,医术能广布,自然是好事。根本不需要藏掖保密,又不是什么武功秘籍,怕被人学了去。想必师父也是这样想。
韩琅却想错了。神医谷的医术从不随便传人,她年纪尚小,防人之心还是欠缺。但逍遥尘却也并无偷师之意。
两人并行在青砖的小路上,走进竹林。
韩琅沉思不语,逍遥尘则惊讶于韩琅的脚步轻盈。
如果不是早就见过她,他真的怀疑她练过轻功。她踏地的声音极轻,而且呼吸也很轻。
逍遥尘好奇不已,一阵清风吹过,竹叶萧萧作响,一抹淡香飘过。逍遥尘看了看两臂之外又快自己一步的韩琅。
他抱她回来的路上,也闻到过这种清香。
她安静柔软地伏在他怀里,那令人舒泰的淡香就萦绕在他鼻端,被吸入心肺。
此刻,他又嗅到了那股子奇异的清香,虽然淡若游丝。
韩琅的头发被一个布条束起,上面别了一根筷子。
韩琅脚下一顿,跌倒逍遥尘的怀里,她慌忙推开他,站定。怒视着贸然轻浮的逍遥尘。
他不理会韩琅眼中的那丝丝警戒和厌恶,自顾取下韩琅发髻上的筷子。
“公子,请自重!”韩琅退后,抬手。却被逍遥尘抓住了手。
“你一个小女孩,打扮的不男不女,且用筷子束发,不妥当!”逍遥尘抓着那娇嫩的小手,心里软软的。
韩琅此刻真的很厌恶自己的小身子,她仰着脑袋看着逍遥尘,不及他肩膀的身高很是让她憋气。
“多管闲事!”韩琅冷了声音,“公子请自爱!”
逍遥尘笑了,“你想哪里去了?自重?自爱?我在轻薄你吗?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韩琅气得咬牙。确实,在别人眼里自己就是个小孩子,长期的营养不良,十岁的她身子瘦弱矮小,看不出男女,比八岁女童都显小。而他是个堂堂的成年皇子,自然不缺少女人,也不会把她当成女人看。可是?可是……韩琅说不清心里的感觉,就是本能地觉得不妥当,有些懊恼。
逍遥尘看着韩琅气呼呼的小脸,这才有了一点安慰。毕竟是孩子,虽然看起来冷情。
他很满意此刻韩琅的“小孩子脾气”,找到了平。
韩琅甩了甩逍遥尘的大手,却像是摇了摇他的胳膊一样,不像生气更像小孩的撒娇。
逍遥尘笑了。这样才对,扳回来一局,刚刚被比下去的气势又回来了。终于有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感觉了。
“这样才像个小孩子!这样多好!装作一副老成的样子,看着就吓人。”逍遥尘愉悦的声音随着清风飘在午间的竹林里。
逍遥尘拉着韩琅的小手不放,远远看去,像是一对父女。画面温情脉脉。
可是韩琅心里却分外恼怒。
逍遥尘是什么意思?自己真的“装老”装的“吓人”?所以,他才“轻薄”自己?
他是养病养的无聊之极了吧?哼!看起来光风霁月,实际上也是满脑子□不堪!色痞子!
好色?韩琅撅着小嘴。哎!其实,她算不得什么“色”,小手小脚,没胸没臀,眉眼稚气,个子瘦小。怎么也称不上“女色”。
也许长大后,能倾倒一片,但是现在,她相信不会迷惑任何一个男人。她不过是个小女娃。
一个成年男子对一个看起来八岁的孩子不会有淫邪想法吧?不会的。像他这样外表光鲜的贵胄早就妻妾成群了,说不定孩子都和自己差不多大。也许眼前的这个逍遥公子,真的把自己当成小孩了?
韩琅想了想,突然释怀了。是自己想多了吧?
到了广医阁,逍遥尘就放开韩琅的手。拿着手里的钥匙开了铜锁。伸手推开门,阳光也顺着门扉踱到屋子里。
韩琅不理会逍遥尘,朝着二层走去。逍遥尘看着还在生气的韩琅,背着手站在门口立在阳光里笑着。
他觉得逗小孩子玩,很有趣。
韩琅找到第一层的医书,翻找到仔细查找起来,却没有发现自己今天刚刚吃的那种花。
渐渐地日影偏移,透过窗棂,照在一本本发黄的古卷上,书阁中间是红香樟木做成的一排书架,上面整齐地码着积攒下来的各种医书。
韩琅很快就沉浸在书里,如饥似渴地翻阅、识记。早就忘了身边还有他人。
逍遥尘看着那个明明是个孩子又不像孩子的韩琅,心里总有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可是为什么呢?这不过是个孩子。虽然看起来不像,但是终归是个小孩啊。
莫非自己真的有毛病?喜欢娈童?逍遥尘被自已的想法惊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连头都不抬一下的韩琅,起身悄悄离开了。
他不喜欢那些女人,无论是母后给选的大臣之女还是皇兄赠与的妖娆舞姬,他都不喜欢,甚至反感女人的碰触。难道自己不是不喜欢女人,而是喜欢小女孩?
逍遥尘蹙起英挺的眉毛,因为知道自己的怪癖而郁结。
自己居然……怎么会?不会的!怎么会喜欢娈童?
标题来自北宋诗人欧阳修
卧闻岳阳城里钟,系舟岳阳城下树。正见空江明月来,云水苍茫失江路。
夜深江月弄清辉,水上人歌月下归。一阕声长听不尽,轻舟短楫去如飞。
释义:日暮钟声,“城里”应是灯火辉煌,美丽无比,而自己却漂泊城下,闲卧舟中。只见一轮皓月,悬于空江之上,可是江面云水茫茫,前路又在何方呢?夜深月亮洒下清辉,又传来舟子晚归时的歌声。这歌声引起多少思绪,其中感情体味不尽,只感觉轻舟短楫,疾去如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