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夕阳如血,杀气森森,鸟雀四处惊飞。
咤天站在路中央,冷冷望着长公主惊慌失措的模样,拨转手中长剑,朝她一步步靠近,他要将这曾操纵仓蓝宫闱血雨腥风的可恶嘴脸划个稀巴烂,亦同她当年朝地上苦苦哀求无果的娘亲操刀狠劈。
没有谁能想到,习惯站在高处睥睨众人的长公主居然如此落魄和不堪一击,她那属于皇家的高傲与不可一世早已不见踪影。她头上绾得精致的高髻耷拉下去,朱钗金簪插在乱蓬蓬的头发间,俨然成了弃妇模样。
咤天本想动手之前,好好责问这个落魄的“弃妇”,可他只嗤声笑了笑,他清楚与丧心病狂以见血为乐没有丝毫同情心的疯女人对话,他是在对牛弹琴。
章胜飞身下马,持刀挡在长公主的跟前。他冲着咤天大声说道:“你若想替秋月复仇,得先过我这一关。”
“……你?你算什么东西?”咤天冷笑。
章胜将手中的刀攥紧,他隐隐听人说咤天逃出仓蓝宫城后,浪迹九州,踏遍各国,寻各地武功高强之人为师,为的就是替娘亲复仇。
杀母之仇,深入这个肩头看似孱弱的少年心里,今日他是绝不会放过长公主。
“夫人,我来牵制她,你……你骑上黑鬃马去北营。”章胜说着,从怀里掏出虎符塞到长公主的手里。
“那你……”长公主站起身,惊诧地看着章胜。
“我不会有事,你快走,到时我会去找你。”章胜的眉头皱了皱。
“嗯。”
章胜一声霸王吼,操刀而跃,朝咤天狠狠劈去。在他眼中,咤天即便得到天下高人的指点,习得绝世武功,可对打小在兵营中进行严苛训练,看惯血肉横飞习惯刀剑交接的他来说,他便是小菜一碟。
咤天的一双瞳眸森亮,带着宝剑出鞘的戾气。他稳稳扎地,如宝塔般岿然不倒,他看着章胜如骁勇善战的猛士冲来,冷冷地笑着。
长公主踉踉跄跄地爬起身,翻身跨上马,拔出头上一根金簪朝马狠狠扎去。骏马吃痛,立马扬起四蹄,朝前跑去。她看都没看为她奋不顾身甘愿赴死的章胜,在她眼里权利与地位高于人命,高于她与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模棱两可的感情。
她一直沿悬崖走,身边总有章胜与她相伴。
起初,她以为他会随她过打马走天涯或男耕女织不参与政事纷争的生活,却不知怎的一步步都如他所说,在铤而走险。
不屑的,偏偏与她一生相缠,将她明澈的心逼入污浊,一遍遍漂啊洗啊,越漂越黑,越洗越脏。
如今的她成为人人唾弃的女恶魔,不是她所愿。
咤天若想复仇,当剑刺入她的胸口,她绝对不会哼一声。
她的结局,除了死,还能有什么?
“哈哈哈——哈哈——死,有何足惜?硝烟四起的乱世,宁愿负众人但不能负我,章胜你就替我好好死吧……哈哈哈哈——”
长风吹拂她乌黑的头发,却吹不散她心中的慌乱与悲切,她手中锥子再次朝马戳去,马痛得哀声嘶鸣,载着她朝北营疾奔。
在她身后,章胜与咤天纠缠在一起,刀劈剑挡,刀刺剑压,刀扫剑挂……章胜主攻,咤天为守,两人斗来斗去便见章胜满头大汗,累得个狮子喘。
咤天收剑,看着长公主身边最忠诚的“狗”,都亏这条“狗”才使长公主在仓蓝皇室中将跋扈与强悍发挥得淋漓尽致,使她的权势从东宫漫延到中宫,直至后来凌驾于仓蓝王之上。
“长公主的狗,好歹不分,你打算死在我手里?”咤天扬声喝道。
“狗又怎样?你何曾不是丧家之犬,哭哭啼啼逃出仓蓝皇城?这人在我眼中分三种:一个是任人践踏的蝼蚁;一个是伴随主子左右不离的狗;还有一个才真正能称之为人,这些人站在高处俯瞰芸芸众生,一挥手定苍生,一张口判生死。”
“这道理,果真适合狗腿子讲出口。”咤天呵呵冷笑。
“小子,与你有何道理可讲?”
“与狗,我更无道理可说!”
咤天持剑抱臂站立,气不喘心不跳,看似刚才一番较量他并不吃力,三番五次防守让他看清章胜的出招习惯,现在是时候轮到他强攻。他要将十来年学的杂七杂八的剑法以及鬼藏教习的千变万幻的手法身法糅合一起,打得章胜措手不及。
刀光霍霍,人影绰绰,一场生死决斗看似真正开始。
咤天身影虚虚一晃,晃出四个一模一样的人,四人手持利刃嗖的窜到章胜跟前。章胜左瞧瞧右看看,心里暗思这必定是幻象。他勾唇冷笑,瞧着前面站立不动的咤天真身,蹬脚旋身而跃,持剑杀去。
剑光爆射,煞气搅得林中狂风大作。
咤天冷然一哼,持剑舞动,不远处的四人跟着持剑做出相同动作逼向章胜。自以为是的章胜认为咤天是在变戏法,没有当真,直到剑刃临近身躯,躯体真实感觉出逼人的杀气才屈了身子躲过剑刃。
“你……你是跟谁学的歪门邪道的东西?”章胜额头沁出虚汗。
“弑神社,你可听过?”
“这么多年,你居然寻十恶不赦的弑神社为师,你够本事。”
“不够本事就不来复仇,杀了你就等于断了长公主的手,如此那毒妇无手该怎么活?哈哈哈——”
“休想!”章声脸色骤暗。
“群魔乱舞,这招叫你痛不欲生。”
五道身影齐攻,旋起黑色狂风搅得章胜头晕目眩,一时脚跟发软竟站不稳地。他奋力拔刀乱砍,却无一砍中。
这次,他果真要命丧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