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我没骗你。”伍学长双手一摊,无奈的说道。伸手拨开小齐,刚想开门,又被一把抓住。
“哎,我说.......。”伍学长不耐烦的回过头,满脸的怨气在看到小齐脸色后,转瞬即逝。
“我跟你一起去,你等一下。还有,你也换一身朴素点的衣服,快点。”小齐认真的说完,一溜烟跑回卧室卸妆换衣。
伍学长瞅瞅自己这一身穿着,也觉得过于喜庆了。要不是小齐提醒,自己就这么跑出去,少不得要添些麻烦。
两个人整理完毕,带着七喜就下了楼。路上刘齐来了电话,让他们在小区门口等,薛亮马上就来接他们。
“刘齐在搞什么飞机,不是说去红星社办公室的么?”小齐听完伍学长电话,在一旁嘀咕道。
“不知道呢,估计临时出了情况吧,咱们等一下,到时候一问不就知道了么?”伍学长含糊的回答道,说真的,他心里隐隐觉得事情可能比想象的要坏。
五分钟刚过,一辆二手夏利停在伍学长身前,车窗降下,薛亮坐在驾驶位上冲他们招手。两人箭步上车,车门一关,汽车提速挂档,沿着长街狂奔而去。
“去哪?”伍学长焦急的问了一句,刘齐电话里说的很模糊,他也心不在焉,电话终了才想起没问去哪里。
“去火葬场。”薛亮闷声闷气的一句话,里面夹杂着一丝愤怒。伍学长跟小齐对视一眼,整个心都凉了下来。
芝水市西南角,南坪火葬场。一辆二手夏利紧挨着黑色现代停靠下来,车门开关,伍学长带着小齐在薛亮的引领下朝内里走去。
昨夜一场豪雨没有带来丝毫的凉意,反而让天更加的闷热起来,天气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风。火葬场内,一辆运尸车旁,几个人围聚在那里,默默无声,正是刘齐他们。
听到脚步声,大家转过头来。伍学长能清楚的看到一张张愤怒的脸,最里面的是刘齐,他手里捧着的,是刚出炉的骨灰盒。
“学长,我要报仇。”刘齐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露。一张脸因为愤怒扭曲着,显得那样的可怕。老二他们提神戒备,害怕刘齐脑子一热,干出什么傻事。
伍学长知道现在什么安慰的话都是苍白的,轻轻的点点头,举目四顾,没有发现谢父和林青的影子,按道理说,他们应该出现在这里。
“谢伯伯刚才一拿到骨灰盒就晕过去了,被薛强他们紧急送往医院。至于林青,听说从接到警局电话到现在都神志不清,也在医院观察治疗呢。”老二凑过来,小声解答着伍学长的疑问。周围静下来,大家目光都在看向伍学长。
“你劝劝齐哥吧,他拼了命的赶过来阻止,还是晚了一步。现在整个人处于暴走状态,我们差点拦不住。”老二担忧的说完,望了望人墙里的刘齐。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讨论过程和原因,那明显的是事后诸葛亮。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善后,先把谢庆遗留的问题处理干净,再倒手找寻这件事的突破口,寻求报仇契机。
伍学长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这件事搁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好受,但是总要有一个人扮演铁血的角色,在慌乱中能够从容应对。刘齐现在一门心思想报仇,他的心已经无法静下来,那么担当这个角色的,只能是自己。
“大家听我说,咱们先回去,有什么事情回去说,别在这里杵着了。老二你们先走,齐哥交给我,我有办法。”伍学长语气平静,让众人提着的心略微松缓下来。大家三五一组上车离开,偌大的火葬场内,顿时安静下来。
伍学长走到刘齐跟前,就这样看着他痛苦的样子,说实话,他心里现在也是一团毛线,乱的不成样子。齐哥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没走,目不转睛的盯着骨灰盒,双眼空洞无神。
“小齐,你带堵新振去林青那吧,顺便代我们看望一下林青,你能做的尽量帮忙。”伍学长转头对泪光闪闪的齐姐说道,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样。
小齐点点头,过去拉堵新振,可是那孩子拗得很,扯着刘齐的胳膊不松手。伍学长踏步上前,扳过堵新振的肩膀。
“其实我们都是一般大的年纪,你的生日比我小几个月,就称呼你一声弟弟吧。堵新振,你想当男子汉还是男孩子?”
“伍学长,我要为我四叔报仇!”
“我再问一句,你想当男子汉还是男孩子?”
“伍学长,我要为我四叔报仇,我要为我四叔........。”
伍学长扳着堵新振的右手猛然抬起,斜劈成刀,将他打晕。招呼薛亮上来扛出去,带着小齐一起去医院找林青。
这一切发生时,刘齐就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嘴里喃喃自语,不知道嘟囔的啥。伍学长把身后两个红星社的小弟支开,让他们去开车,自己跟刘齐面对面站着。
火葬场里弥漫着一股怪异的味道,闻起来很不舒服。伍学长目光落在刘齐手里小小的骨灰盒上面,要知道在昨天,那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齐哥你想不想报仇?”伍学长掏出烟盒,点着吸一口,塞进刘齐干裂的嘴里。
刘齐一直低着的头抬起来,就这样木木的望向伍学长,似是在等待下文。
“想报仇就听我的,咱们先回去。你要是想去送死,把骨灰盒交给我,你开车就可以走了,不过你要想想你死了后,刻刀叔叔怎么办,雷冰怎么办?我、还有红星社的兄弟怎么办?”伍学长一席话完,转身朝门外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在第四步的时候,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刘齐终于反应过来。心里长舒一口气,总算把一根筋的齐哥搞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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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水市茶庵街派出所,所长办公室,雷锐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办公桌后面坐着的是自己好久未见的老上司——徐夜硝。
“本来让铁凝或者其他人来的,可是他们都推脱自己资历浅,镇不了你这尊大佛,只好我来了。这是今天凌晨的案情分析报告,局里的头头脑脑都过目签字了。我拿来个你看看,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徐夜硝抽着烟,缓缓的把话递出来,一双眼睛盯着雷锐的脸,很遗憾的是,他没有看到自己所希望的表情。
“要我怎么配合你给发个文件来就好了,我想把这所长位子干到退休,除此之外,没别的想法了。”雷锐少见的说出这样的话,让徐夜硝差点呛到。摁灭烟蒂,不解的审视着面前人,这个人,还是以前那个雷厉风行,跟自己事事作对的雷队长么?
“你不用那样看我,以前的雷锐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一个即将退休,混吃等死的老警察而已。你有什么指示就说,我会保质保量的完成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要是早这么配合我,副局长、教导员等工作担子不是早挑在你肩膀上了?”
“现在配合也不迟,至少死的不会那么难看,退休还有一份能糊口的退休金可拿。我老了,不想再折腾了。”
雷锐说完这句话,仿佛人瞬间苍老了十多岁一样。徐夜硝静静的看着他,盯了半天,还是没确定他是装的,还是变的识时务了。
“希望你是真的懂了,你要知道,跟这个社会对着干,是没有好结果的,因为你面对的一面墙,一面不可逾越的高墙。”徐局起身离座,拍拍雷锐的肩膀,走出门去。
房门合上,狭窄的办公室重归寂静。雷锐掏出一支沂蒙山,利索的点上,猛吸一口,缓缓的吐出一个烟圈,渐渐扩大,散开,烟消云散。
“也许这堵墙,不过是某些人臆想中的空中楼阁而已,风雨一来,不用我去推,它就会轰然倒塌。”雷锐坐在位子上,捞过徐局留下的通告文件,一撕两半,点着了,丢进垃圾筒。望着铁皮垃圾筒里跳舞的火舌,自言自语。
静静的坐了会儿,起身换上便装,推门而出。两个警员想跟上来,被他摆手驱退。走到门外,招呼正在休息的两个协警过来:“你们两个,带我去红星社,应该知道路吧。”
.........
茶庵街街头的十字路口,徐夜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仰躺在真皮座椅上。车里冷气很足,舒服惬意的很。红灯亮起,汽车踩着线停下,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下后面情况,嘴唇张了张,到底没说话。
“老王,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既是司机又是秘书的,咱们谁跟谁,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听着呢。”徐夜硝微闭的眼睛睁开,一席话递了出来。
“徐局,看您样子,似乎事情不太顺利,您看咱们要不要到老领导那里去通通气?”老王担忧的说道。当了这么多年司机,鬼精鬼精的,领导有什么不开心,他一眼就能看出。
“不是不太顺利,而是有些过于的顺利了。我们这边还没开完碰头会,老领导那边就催着结案了。特事特办,一切从简从速,凌晨的案子,现在已经落成了铁案,想想都跟做梦一样。”徐夜硝揉捏着太阳穴,困顿的很。五十岁的人了,熬了一个通宵没合眼,战战兢兢,紧紧张张的,确实有些吃不消了。
“太顺利不好么?您刚才也说了,这事情上面已经有定论,我们跟着上面的步伐走,应该没错吧。再说了,看您刚才出来时的样子,估计那个刺头雷锐也被您给摆平了。”老王心里明白的跟明镜似的,但是嘴里还是装作不懂,这样傻傻的问出,才能体现出徐局的高瞻远瞩,运筹帷幄。
“你啊,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不开窍,也罢,事情既然结束了,那就让他结束吧,尘归尘,土归土,档案一入库,就算是天王老子也翻不过来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开车,咱们去串串门,走动走动,好久没联系老朋友了。”
徐夜硝被老王这么一逗,倒觉得自己多想了。既然事情都尘埃落定,想必也不会有哪个不开眼的强出头,自己何苦给自己找罪受。
“不回去睡觉么?我看您挺累的。”老王启动汽车,匀速行进。
“没事,等把手头事情忙完了,再去睡也不迟。咱们先去陈校长家,他北京有熟人,可以帮忙把晓丽的党员身份给落实了,然后安排一下年末的公务员考试,这孩子毕业以后就不愁了。”徐夜硝一想到女儿,脸上总算泛起笑意。
“晓丽有您这样的父亲,真是好福气啊。”老王赞叹一句,一打方向盘,汽车向着陈老家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