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水么?”陈光明刚一进办公室,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转身关上门,笑吟吟的,就那脸,不给阳光都灿烂。
“老师,你正常点好不好,这样怪吓人的。”伍学长后退两步,身后桌子上一把木质的三角尺,触手可及。他望着陈光明,怀疑教父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陈光明拿水杯接完热水,吹了吹,抿了一口。坐下来,右手对着伍学长招了招,让他过来。伍学长没动,脸上戒备之色更浓。
“你大爷的,关起门来说真话,我那天表现都是做样子给别人看的,你以为老子跟那帮老顽固一样,也分不清好坏?”陈光明一抬手,将一本厚厚的历史教科书砸到伍学长身上。伍学长听着解释,搔搔头,还是不敢相信。
“我把你的事儿跟我爸说了,老爷子说想见见你,看看你是不是跟哪吒一样,也三头六臂。你哪天有空,给个准信吧。”陈光明见伍学长不言语,直接将自己叫他来的目的和盘托出。
“少骗我了,陈老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有兴趣见我,你唬三岁小孩吧?”伍学长转身开门,准备离开。看样子陈老师没生气,白害自己担惊受怕了这么久。不过说真的,他那天装的还挺像。
“我说真的,你考虑考虑,老爷子对你评价了两个字,你想知道么?”陈光明头也不抬,打开电脑,开始登QQ。蜗牛八零后的头像闪动起来,立马把他完全吸引了。他只负责传话,并不负责办事。
“不想知道。”伍学长走出去,将正在聊QQ的陈光明关在身后。心烦意乱,走了几步,想起什么,转身回来,咣咣的敲门。
“还说我有病,你也不见得身心健康。刚才还一副活死人的表情,这才过了不到一分钟,反悔了?想见我爸了?”陈光明打开门,一看是伍学长,瞪了他一眼,急忙回到座位上坐好,按的键盘噼里啪啦的响。
“陈老师,白亮中午不睡觉干嘛去了?”伍学长站在门口问道。
“在三食堂外面晃悠呢,跟几个学生一起站着说话,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搞什么。”陈光明随口说道。
伍学长心里一咯噔,果然跟三食堂有关。要是没记错的话,当初坑黄晓明的那个马脸厨师就是三食堂的,而且三食堂好像是藏獒罩着的。藏獒退学了,但是势力还在,估计跟他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掏出手机,刚想给小齐打个电话解释下中午不回去的原因,一个电话打进来,正是刘齐的。
听了十来秒,嗯了一声,挂掉电话,往远处一瞧,刘齐提着一大包礼物站在那里。伍学长跟陈老师说声再见,蹬蹬蹬下了楼。陈光明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血虫失踪了,藏獒现在是北街的老大,这件事你听说了没?”刘齐说完,等待着伍学长神色变化。不过令他失望的是,伍学长面色平静,就像早料到会这样一般。
“藏獒脑后有反骨,就跟三国时的魏延一样,迟早会把血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伍学长瞎说一通,来为自己的平静打个掩饰。最近半年见多了生死,已经有些麻木了。心里暗想怪不得藏獒退学,原来是他已经成功上位。
伍学长思索着,低头一瞧,看到刘齐大塑料袋里全是果冻,喜之郎的。
“买这么多果冻给谁啊?你不要跟我说是给雷冰送的。”伍学长手往袋子里一掏,抓出几个,剥开吃了一个,酸甜爽滑,感觉不错。
“被你猜对了,是给她的。昨天青衫回来了,我去道谢,她跟我说了下雷冰的情况,这小娘们原来喜欢吃果冻。”齐哥说着,朝医务室方向望了望。
“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被人家救两次了,来感谢一下。你没事的话,陪哥一起去吧,有个伴儿。”刘齐看伍学长眼神不对,知道他想歪了,赶忙纠正道。
“雷冰挺好的。”伍学长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往刘齐胸膛上锤了一拳,面带阳光。刘齐见他没一起去的意思,也不勉强,道声再见,自个儿向着校医务室走去。
伍学长先回教室叫上七喜,然后一起向校外走去。他现在觉得事情越发的紧迫,已经不容得自己有过多的考虑时间。血虫的失踪肯定是藏獒一手造成的,而且估计已经嗝屁了。藏獒一旦将北街整合完毕,第一个目标肯定是南街,矛头指向红星社。
“先下手为强。”伍学长出了校门,停住身子,自言自语。笃定主意,掏出手机,给齐哥发了条短信,让他提前准备。
穿过路口,进到红星社,发现老二正在那里埋头算账。计算器按的贼响,聚精会神,一丝不苟。
“二哥,薛亮呢?”伍学长问道。
“去送堵新振上学了,顺便把林青送回老家。”老二头也不抬。
“谢庆的事怎么样了?”伍学长找个地方坐下,自己倒了一杯水。
“谢庆还是待在看守所里,就在那晾着,既不判刑也不释放。我和齐哥去了两次,结果连他面都没看到,闹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觉得应该是有人压着案子,故意的。”老二合上账本,跟伍学长分析着。谢庆如果不出来,那么红星社就会少一大臂助,到时候发生什么事,只有害处,没有好处。
伍学长不由得联想到藏獒上位,如果这件事也跟藏獒有关,那么只能说明这个人比血虫更不好对付,没准他已经投靠了什么势力,在暗地里积极运作,以期能够一举拿下南街,一统茶庵街。
“二哥,我麻烦你件事儿,我想在学校以小齐的名义开个话吧,但是对这东西一点都不熟悉,你有认识的熟人可以操作么?”
“有啊,我以前一个朋友就是开这个的,不过小本经营,不赚钱,就改行了。只要你跟学校那边定好,其他的包在我身上,没问题。”
伍学长了了这件心事,匆忙告辞离开。回家跟小齐说了中午发生的事,末了申请了五百块钱,准备去三食堂一探究竟。
“你自己小心点,不要什么事都跑在最前面,事必躬亲的。那天我听巷子口一位说书的讲了半天,就说诸葛亮食少事繁,自己把自己累垮了。”小齐从柜子里拿出几包零食放进伍学长书包,叮嘱道。伍学长揉揉她的头发,点头再见。
一来一去,一个小时过去,看看时间,午休已经结束了。伍学长跟七喜疾步走到校门口,准备出示证件进入时,看到校门口不远处有人推推搡搡,几个学生围着一个中年汉子。
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伍学长觉得汉子有点眼熟,似曾相识。收起学生证,想要过去一瞧。
“别去管闲事,那几个是高二的混子,红衫的手下,天天在这里欺负来看学生的乡下家长。”保安好心的提醒道,伍学长对他笑笑,表示没事。自己管的闲事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两件,更何况他已经认出来,那个汉子就是黄晓明的爸爸,夏天送桃子的那个。
带着七喜紧走几步过去,一个长得像棒槌的学生横在面前,冲外摆摆手,让伍学长没事快点走,不要在这里碍事。
“这个是我叔,我想问下他哪里得罪你们了,你们这么不依不饶的。”伍学长看向被打的灰头土脸的黄父,一身棉袄棉裤上面满是灰尘。不远处停着一辆出租车,车门大开,司机不在。
头大身子小的学生抽抽鼻子,啐了一口浓痰。冲身后众人使个眼色,黄父被推搡到伍学长的面前,神情萎顿,显然被欺压的不轻。
“你叔在汽车站迷路了,让我们带他来二中,我们好心好意的带他过来,结果他不愿意付车钱。这是打的票,你给付了吧。”男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的士票,递到一半,被伍学长推回去。
“多少钱?”伍学长问道。
“小陈同学,你别听他说,我是被他们硬抓进车里的,在芝水足足转了一个多小时才转到二中门口,他们这分明是不讲理。分明是......”黄父身材健硕,却被双手反拧,像个受气的孩子一样在那里。话没说完,脸上挨了大头男生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
“老子替你说,乡巴佬,我们就是生抢,单抢你这样的。就你这皱巴巴的一百来块钱,给老子都嫌脏,他妈的!”大头男生接过手下递过来的一块手帕,抖开,将一把零钞散在黄父的脸上。
黄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浑身抖动,气的不行。伍学长被晾在一边,低头瞧着满地一块的、五块的、十块的,最大一张面值是五十的。
“有本事就打啊,你打老子多少下,老子双倍奉还给黄晓明,高一四班的,对不?”大头男生鄙夷的看着面前的大块头,他很清楚他们的软肋在哪里。
上课预备铃响起,听在伍学长的耳朵里就像进攻的号角。他不能再拖了,等看到黄父爆发,估计天都黑了。上前一步,出脚如电,直接让大头男生捂着裆部跪地上了。
剩下三个人,连同出租车司机,惊愕的看向伍学长,刚想近身,七喜挡在伍学长身前,背毛竖起,虎口大张。
“是七喜!”左手边一个小子喊了声,刚想转身跑,被七喜一冲一扑,整个人倒在地上,吓的哇哇大叫,裤子瞬间湿了。其他三个回过神来,忙不迭的逃了。
黄父呆了呆,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刚才凶神恶煞的痞子混混,一眨眼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草泥马的,老子是棒槌,跟红衫混的。你他妈的哪根葱,动了老子,你别想在二中待了!哎哟......”长得像棒槌的男生捂蛋哀嚎,被伍学长提起来,单手拖到黄父面前。刚想抖两句狠话,被一拳掏在腹部,酸水都出来了。
“叔,打回来。”伍学长一指棒槌的脸,转头看向黄父。
黄父一激动,手抬了起来,试了试,到底没打,再次放下。伍学长盯着这位老实巴交的汉子的脸,想骂人,骂他是怂包,但是有东西在喉咙堵着,骂不出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黄父的软弱成为这帮混子嚣张的本钱。欺负没本事的外乡人,在他们看来天经地义。
伍学长心里叹口气,一推一踹,直接让棒槌跟他尿裤子的小弟倒在一起。两个人从地上爬起来,灰不溜秋的跑了。
“我叫伍学长,行伍的伍,高一四班的班长,别记错了!”伍学长冲两人吼着,发泄着心里的那股憋闷。
转回头,黄父正蹲在地上捡钱,一张张皱巴巴的纸币攥在手里,眼泪从眼眶里逃出来,跳到纸币上,像一面镜子,照出那张饱经风霜的脸。
一阵风袭来,将纸币吹散,纷扬的到处都是。连带着吹散的,还有伍学长仅存的一丝胜利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