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载着当事人呼啸而去,刚才人满为患的早点摊不消半刻便冷清下来。伍学长带着几个人收拾碗筷餐具,低头思考着。
装扮一新的庄晨玲从屋子里走出来,抬眼一看,顿感疑惑,脸上的欣喜消失不见。
“刚才出了点事,阿姨跟警察去刑警大队了,你放心,没事的。”伍学长发现庄晨玲,走上前去跟她简单的介绍着。不说不要紧,一说,庄晨玲焦急起来,央求着伍学长带她去看妈妈。
伍学长点头答应,收拾完早点摊,坐上薛刚开的现代车,直奔刑警大队而去。路上给回东蒙老家的庄老师打了个电话,长话短说,简明扼要。庄老师到底经历过浮沉的人,问明缘由之后,只嘱咐了几句,便不再赘言。
“我爸爸怎么说?”庄晨玲心里惴惴不安,心情全部都写在脸上。
“庄老师要我们去接阿姨回来,其他的没说什么。本来就不关阿姨的事。”伍学长望向窗外,不去看庄晨玲,也不想做过多的解释。
庄晨玲紧咬着唇,手心里都是汗,暗自祈祷着,祈祷妈妈没事。
审讯室里,刘齐无所谓的坐在那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面做笔录的是熟人铁凝,问完之后,便让刘齐坐这里直接等结果。
“给一支烟抽吧。”刘齐伸出手,望着铁凝,面色如常,带着一丝笑意。铁凝丢给他一支沂蒙山,外加打火机。起身拉开窗帘,随阳光进入眼帘的是院子里的一群人,排头的是血虫,身后跟着藏獒等人。
“现在不是动血虫的时候。”铁凝端着杯子喝水,新警服很合身。
“自己几斤几两我清楚,而且我估摸着血虫这段时间这么沉默肯定有你们警察,或者说你的因素在里面起作用。”刘齐抽着烟,似笑非笑的望向铁凝。
铁凝背对他,看着血虫等人进入大楼,不置可否。
“不回答,就是默认了,说明我猜对了。”刘齐将烟蒂丢在地上,拿脚搓了。小铁转身对着他,嘴唇一张,刚想说什么,审讯室的门被打开,刚才出去的刑警带着文件折了回来。
“小铁,鉴定结果出来了,死者死于心脏骤停,跟早餐没任何关系。”刑警将手里的文件递给铁凝,铁凝哦了一声,看都没看,就丢还给他。
“你可以走了,记住能说话解决的,尽量少动手。要是打伤了人,触犯了《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到时候只能自认倒霉。”铁凝望着起身往外走的刘齐,提醒道,刘齐右手一抬,表示自己知道。
伍学长他们到刑警大队门口的时候刚好碰到才出来的刘齐和秀姑,招呼两人上了车,打个弯,直接原路返回。
一路上除了秀姑母女两人不停的唏嘘之外,其他人都没说话。将两人送回家,薛刚开车直接停在红星社的门口。
“别急着走,我有话说。”伍学长冲往家走的刘齐喊了句,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红星社办公室。
“说吧。”齐哥沏了一壶茶,涮了两只杯子,一坐一靠,将自己以最舒服的姿势陷进沙发里。
“给我讲讲游戏代练工作室的事。”伍学长说道。
“问这个干嘛?难不成你想动他们?我跟你说,暂且不论我们现在的实力,就拿现在这个形势来说,也不是个恰当的时候。”刘齐端正身子,很认真的分析着。
“我就问问,没别的意思。要是有空子钻,给他们添点堵也是可以的。我不傻,不会主动拿鸡蛋碰石头的。”伍学长拿过茶壶倒上茶,递给刘齐一杯。
刘齐沉吟片刻,小酌一口热茶,掏出手机打电话,让老二迅速过来。
“这东西我不懂,他整天没事泡吧,门清的很。”刘齐看出伍学长的疑问,解释道。不一会儿老二走进来,搬过一张凳子坐了,自己涮个杯子,边喝茶边讲。
“游戏代练工作室,顾名思义,就是为有钱没时间的玩家提供代练服务的,但是业务发展到现在,里面的服务类型也渐渐多了起来,不再是单一的提升等级装备,还多了像......。”老二长篇大论,像中国式会议的开场白一样。
“我只想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工作的,你说重点,扯这么多官话干嘛?”伍学长打断他,让他直入主题。
“工作就是接单之后分给工作室的代练人员,由他们单独或者合作来完成订单。薪资是底薪加提成,多劳多得。像辉煌工作室,明面上是说月薪2000,实际上底薪只有一千多点,剩下的全部靠提成,所以代练人员就跟陀螺一样,不停的转,直到脱离这一行当,或者把自己累垮。”老二顿了顿,等待伍学长消化。
“好了,我懂了,这工作表面上看着光鲜,边玩边挣钱,实际上当玩游戏成为工作的时候,就完全不是那回事了。就像近年流行起来的网络小说,一开始的兴趣,到后面为了码字而码字,很多人承受不住,就放弃了。”伍学长举一反三,觉得这个工作也是个累死人不偿命的活。
老二赞成的点点头,没再赘言,然后又透漏了一个消息,说这些工作室其实应该自己配电脑的和租屋的。但是像辉煌这样靠近网吧的工作室却不一样,他们在网吧包月,一个月内可以随时上下机。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伍学长看向卖弄得瑟的老二,觉得他有些事情在瞒着刘齐和红星社。
“没,没,没,我哪可能有事情瞒着你们呢?齐哥信任我,把网吧半条街交给我打理,我身背责任和使命,绝对不会辜负大家对我的......。”老二忙不迭的摆着手,神色有些慌乱。伍学长看一眼满脸疑问的刘齐,心里一沉,估摸着老二肯定背着他们在搞事。要不是他自己装逼抖搂出来,估计大家还要被蒙在鼓里很长时间。
想到这里,伍学长手一伸,直接扯着老二的衣领拉过来,要他交代实情。见老二牙关紧咬,兀自强硬。心念一转,松开了他。
“你走吧,红星社不需要对社团撒谎的人,你看看墙上的社团规则,自己犯了哪一条。”伍学长闷头喝水,淡淡的说道。
“我真没撒谎,要是撒谎,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我发誓,我......。”老二慌不择言,见伍学长不理他,转身靠上刘齐,央求着。
“人在做,天在看。老二,我看错你了。”刘齐面带失望,摇了摇头。
老二愣愣的站在那里,眼珠子溜溜的转,嘴唇发干,额头冒汗。刘齐和伍学长低头喝茶,没有一个人去看他。
过了一会儿,坚持不住的老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跪着上前两步,摇晃着刘齐的大腿,大吐苦水,让他留自己下来。他明白,不管他现在多么风光,一旦离开红星社,他就什么也不是了。现在的好生活一去不复返,自己以后肯定度日如年,煎熬的很。
“机会自己争取的,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说还是不说,就在你一念之间。”伍学长递话给他,然后沉默下来,静待老二自我救赎。
老二抽抽鼻子,自己给了自己几巴掌,用力甚大,脆响。痛哭流涕的说自己不是人,对不起兄弟,将自己在网吧吃拿卡要的事情断断续续的说了出来。
伍学长心下震惊不已,虽然料到老二不老实,但没想到居然到了这样一个地步。看管的人成了盗贼的望风者,从中分取利益,这是**裸的监守自盗。
刘齐心里很不是滋味,为自己用人不明,更为老二的自我堕落。一开始他们就给网吧半条街下了死命令,晚上不能搞通宵,一切要按照正常法律程序走,可是到头来还是这样。
“你走吧。”刘齐叹口气,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觉。自以为南街在红星社的管理下可以不同以往,却发现到头来还是老样子。更令人心伤的是自己兄弟皮里阳秋,阳奉阴违,为一己之私,置整个社团于不顾。
“齐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下次,哦不,再也不会犯了。”老二惶恐难安,就差磕头了。刘齐禁不住央求,心又软下来,看向伍学长。
伍学长见目的达到,而且老二认罪态度这么好,也乐得来唱个白脸。先让老二起来,然后告诉他明早要进行清网行动,希望由老二带人去完成。
“这......。”老二没敢起身,也没敢立刻答应。
“什么这那的,告诉你,这世界上没有救世主,想要改正错误,全靠你自己。明着跟你说,我就是要断你后路,让大家都知道你出尔反尔,六亲不认,阻掉这条让你越来越坠落的路。”伍学长开门见山,将自己意思表达的很清楚。如果事情不是老二亲自执行,那么难保他狗改不了吃屎,以后还会再犯。
老二别无选择,只能应下,出去准备去了。刘齐望着他的背影,有些于心不忍。
“学长,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啊?”齐哥给学长续了一杯茶,问道。
“这种人记吃不记打,属鸡的。这件事你我都别问,就看他自己表现。如果这次不能彻底的挽救他,那么以后再想救,就会更困难。”伍学长起身出门,将自己的话关在门后。刘齐默默的喝着茶,觉得自己还是不够果断。
翌日清晨早六点,升创等几个网吧门外一片寂静。老二跟薛亮在一辆面包车里等着,身后是派出所的雷锐和协警。
“这要从外面看,很正常,卷帘门是外锁的,根本不会想到有人在里面上网。这伙人也太胆大了,要是出现火灾什么的,后果不堪设想。”雷锐说着,看到一个网吧工作人员骑着摩托车行驶到门口,四下瞅瞅没人,蹲身下去,开锁举门。哗啦啦一阵响,卷帘门开了半人高,里面有人陆陆续续的出来,伸懒腰抽烟,勾肩搭背的准备走。
“行动!”雷锐一声令下,警察加协警,还有红星社的几个社员一起冲过去,将没反应过来的几个人压在地上,手铐铐起来,直接扭送进车,押回派出所。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网吧门口重归寂静,风从半开的卷帘门吹进网吧,连带着门口未灭的烟头和一张临时身份证。
“老板,出事了,代练的那帮人和通宵的都被抓了,里面还有几个小子未成年,怎么办?”网管从卷帘门内探出半个头,望着面包车消失的方向,匆忙拨出一个电话。
两天之后,升创等几个网吧被勒令停业整顿,并被处以高额罚款。迫于红星社的压力,几个网吧陆陆续续关门,或离开,或转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