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浓浓,雨丝连绵天际。
雨水在达里尔摩托车灯前照耀的方寸之地中肆无忌惮地跳跃着,卷走了他身上仅余的温暖。寒风夹杂着冷雨,迎面击打在他毫无遮盖的脸上、身上,肌肤上冰凉刺骨的感觉就像他的心情一样慢慢下沉。
原本就不太清楚的汽车痕迹,也在这场不合时宜的雨里被洗刷得干干净净,可是他们连塔西娅的影子都还没有找到。
达里尔捏着车把的手慢慢收紧,苍白得就像被抽干了血液一样。
连绵不息的夜雨让人们的视线愈加地模糊。
来不及了,他压抑着心底的不安甩甩头,挂在发梢的水滴四处溅开,不甘地猛力加大了油门。
T仔驾着皮卡追上来,摇下车窗喊道:“已经够远了,我觉得我们可以停下来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
达里尔咬了咬牙,没有回头:“再走一段路。”
再往前走一截路,也许就能发现那伙人的踪迹,只要再坚持多走一截。
“这雨一时半会儿估计也停不了,丧尸不会追过来的,我们没必要这么赶吧。”T仔看着眼前连人带车都被淋了个透的男人,有些无法理解他的不理智。
“我说了再走一段就再走一段!你他妈的少废话——”达里尔暴戾地转头狠狠瞪着被他的愤怒吓了一跳的黑人。
“……哦,好,你说了算。”T仔呐呐地收回探出窗外的手,百思不得其解,他这是吃错哪门子的火药了。
“T仔,你也别怪他,”安德里亚摸了摸妹妹柔软的头发,“塔西娅被人抓走了,和你们遇到之前,我们一直在追踪那帮人。
这场雨下得真不是时候啊,达里尔和赫柏的心里肯定很不好受。”
耿直的黑人愣了愣,懊恼地道:“哦,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事儿换了我也会发火,怎么会怪他呢。”
安德里亚看了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的妹妹,还有副驾上同情地望向达里尔的帕特里夏:“她应该是被枪击了之后绑走的。”
艾米捂住自己的嘴:“天啊,可怜的塔西娅,我们一定要快点找到那伙人,把她给救出来。”
T仔气愤地捶了捶方向盘:“听你这么说,他们的火力应该不弱……该死!也不知道我们剩下的这点弹药够不够用。”
安德里亚叹了口气,没有接腔。他们已经很省着用了,可是子弹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拼得过,但是总不能因为这个就不去救吧。
至少,她不能像那些无情无义地人一样,毫不做为地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可惜,上天有时候并不会因为人们的努力,而回报以丰盛的果实。也不是每一份坚持都会得到令人满意的答案。
一段又一段,一段再一段的路驶过,七人没有找到抓走塔西娅的那帮人,反而看到了老戴尔停靠在路边的房车。
格伦端着枪,在旁边那栋破旧地老房子门廊上放哨,看到熟悉的同伴,连忙挥着手跑了出来。
达里尔终于妥协地停下了车,路面上已经没有任何痕迹可寻了,再这样不理智地行驶下去,只会错过正确的方向。
他的心里充满了挫败感,在这无比糟糕的一天里,被打破的不止是引以为傲的追踪技巧,还有他无坚不摧的自信心。
达里尔粗鲁地推开了迎上来的格伦,跨过横卧在门厅的那几具还没来得及清理的丧尸尸体,一边脱下湿哒哒的外套,一边径自走进主人家的卧室翻找可以更换的衣服。
瑞克拉住同样沉默地走进来的赫柏,正张嘴欲问,可是看到他阴霾的眼神,不由明了地松开了手。
老戴尔杵着拐棍,拿了几个罐头过来,递到他们手里:“房子里只能找出这些了,你们先填填肚子。”
安德里亚颇有些不是滋味地接过一个罐头,捏了半晌,还是没舍得吃,转身放进坐在脏兮兮的沙发上的艾米手中。
“你不用担心,肖恩会去找老大说清楚的。”医疗帐篷内,康纳德对环臂无语地斜靠在一边的简打了个眼色。
他虽然对头领的人品不抱任何希望,但还是安慰地拍了拍塔西娅的肩膀。
塔西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她一点都不担心。反正肖恩的出现都是意外收获,就算事情谈不拢,也不过就是打回原形而已,再想其他的办法就是了。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泛青的红印,那是肖恩被迫默认两人的情侣关系后,泄愤地掐的。塔西娅勾起嘴角,只要真能达到目的,这点小伤小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夜里瑞克一行人没敢开灯,大家将卧室能用上的被褥都收集起来,铺在客厅的地板上,三三两两地挤在一起和衣而卧。
虽然有塔西娅事先准备的药品、装备和干粮,但是因为事发突然,人们没有来得及带够足以御寒的物资。
没有帐篷,没有能够过冬的衣物,以后的日子能够想象会有多么的艰难,身为队长的瑞克已经能够预料到今晚之后,他们要过上很长一段捡破烂一般的生活。
不断地收集各种报废的、没报废的东西回来,将它们一一筛选,想尽办法变成可用之物。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尽管如此,瑞克轻轻地抚摸怀里儿子柔软的头发,能够和家人平安地在一起,他已经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了。
窗外的雨还在不停地下着,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屋檐上。屋内,劫后逢生的人们挤挨在一起互相取暖。
除了心神不安的卡萝尔,还有一开始露了个面,后来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人们面前的达里尔和赫柏。
二楼的主卧室内,达里尔坐在已经被收刮走了床单和被褥的床垫上,身上刚换的衣服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奇怪味道,就像是洗衣液的干爽和潮湿的霉味怪异地融合在了一起。
他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心中那股沸腾的火焰烧灼得他想大喊,可是他却只能坐在这个破旧得仿佛随时都会垮掉的该死的屋子里,什么都做不了。
达里尔无声地笑着,像根木桩一样,在黑暗中静静地坐着,甚至就连手指尖都没有颤动分毫。
“……达里尔,你在吗?”卡萝尔试探地站在门边,望向黑漆漆的房内。
达里尔慢慢抬起头。
没有人回答。她正准备离开,去其他房间看看。
忽然一阵夜风夹着雨丝从半开的窗户边吹过,微弱的光线从扬起的窗帘空隙中透出,由达里尔的背后投射下来。
黑暗中的男人面容模糊,只能看到那双犹如潜伏的野兽一般的眼睛,诡异得发亮。
卡萝尔不寒而栗地倒退了一步:“……达里尔,是你吗?”
达里尔垂下眼睑:“有事?”
“我知道我现在不该来打扰你,”卡萝尔定了定神,强自镇定地控制自己的语调不要抖得太明显,“我只是想问一下,你们有没有见过索菲娅,和爱德。”
“见过,在丧尸群里,”达里尔咧了咧嘴,残忍地继续往下道,“我亲手了结了他们父女,就在额头上,一人一根短箭。”
卡萝尔瞪大了双眼,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置信地看着一脸平静的男人,倒退着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