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这些来自宣府的逃难百姓,在直隶总督南居益的主持之下,连夜由吴国俊的昌平营老弱士卒押送着或者说驱赶着,离开了居庸关的北口关城,一路南下出了南口,交给直隶总督府和吴国俊,送往遵化白冶城安置去了。
对于这些因为建虏入关肆虐而形成的难民,崇祯皇帝也为他们找好了出路。
如今不管是遵化白冶城、玉田等地的矿区,还是天津一带的船厂盐厂,都需要大量的人力。
就算是将来宣大之地形成的难民太多,这些地方安置不了,崇祯皇帝也有办法,那就是将他们送往辽东半岛或者东江镇安东镇守府与平壤一带屯垦。
再不行的话,也可以将这些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人口,移送到热河镇守府的辖区,让他们在人口稀少而土地辽阔的蓟镇边外开荒种地安家落户。
中国百姓安土重迁,若是在平时官府给路费给种子,免费分土地,这些习惯了宣大故乡的百姓都不见得愿意移民。
官府要是强制移民反而容易引发怨恨,激起民变。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这些人的家长被建虏和蒙古兵肆虐破坏,不走的话,要么被建虏抓走,要么被建虏杀掉,也就由不得他们不移民了。
且说崇祯皇帝利用瓮城,将扬古利所领建虏正黄旗三千骑兵一举消灭之后,居庸关中原本就在的文官武将,以及随着皇帝的车驾来到居庸关坐镇督战的文官武将们,这下子都算是对仍然显得十分年轻的崇祯皇帝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从此,伴驾众人当着皇帝的面,或者当着同僚的面,再说“陛下圣明”的时候,心里边想的与口头上说的也终于完全一致起来了。
在他们的心中,自打太祖、成祖以来,还没有哪个皇帝在对阵异族入侵的时候,取得过这样的战果!
虽然说起来只有区区三千个建虏的头颅,可是从万历晚年以来,在大明官军每遇建虏总是败多胜少的整体局面之下,一战而灭建虏三千人,也算是了不得的一次大捷了。
在他们想来,或许如今的这位皇帝陛下,可能真的是比他们英明许多!
至少从此之后的一段时间之内,在居庸关中,崇祯皇帝的话,没有多少人敢于再轻易提出质疑了。
吴国俊带着昌平营,押送那些来自宣府的逃难百姓,连夜离开居庸关南口择地安置的同一时间,根据崇祯皇帝的一道口谕,由三千营的副总兵刘兴治带着三千营的前锋营游击虎大威所部,将居庸关外瓮城中的尸体清理干净。
崇祯皇帝还在口谕之中,特别命令刘兴治和虎大威,将建虏正黄旗三千女真辫子兵的头颅全部砍下,于次日上午运送至军都陉的北口八达岭下,然后起高台、筑京观,命之名为镇虏塔,以彰显军功。
扬古利出身舒穆禄氏,是野猪皮奴儿哈赤众多女婿中的一个。
奴儿哈赤这个人非常善于通过联姻的方式将自己看中的或者说看好的人拉拢到自己的麾下。
特别看好的,比如扬古利这样的,就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一般看好的,或者说只是属于收买拉拢的,就将自己儿子们的丑女儿,也就是自己的孙女嫁给他,比如李永芳。
包括叛金归明的刘爱塔,也就是刘兴祚,都是这种情况。
说不清是赏识还是拉拢,总之奴儿哈赤将自己的一个丑女儿嫁给了刘兴祚。
但是或许奴儿哈赤的女儿们真的太丑,总之,刘兴祚不吃这一套,隐忍多年之后,还是叛金归明了。
对于当时建州女真周边,以及后来后金国周边的蒙古部落,奴儿哈赤也是极其擅长这种联姻的手法进行分化拉拢。
后来满清大肆吹嘘的所谓满蒙一家,就是靠着一代又一代频繁的嫁女儿等联姻方式而维系和形成的。
作为老奴奴儿哈赤的女婿之一,扬古利这个颇有谋略的女真人,深得奴儿哈赤的信任,奴儿哈赤死后,同样也深得黄台吉的信任。
原本历史上,扬古利死在后金第二次东征朝鲜的战场上,黄台吉听说了他的死讯,哭得死去活来。
这一次,崇祯皇帝特意让三千营的副总兵刘兴治去割取瓮城中死亡建虏的头颅,就是因为刘兴治见过扬古利、达尔岱和图赖这几个黄台吉在正黄旗中的心腹干将。
而这三个人的头颅,将被崇祯皇帝特意挑选出来,作为礼物,或者说饵料,送给黄台吉,以便引诱黄台吉继续派军来攻居庸关。
十一月初十日上午,刘兴治、虎大威等人督率三千营军队,在军都陉的北口,八达岭的山下,筑成了由建虏尸身和头颅浇注水泥而成的六面体镇虏塔。
这座镇虏塔的六个身面上,每一面都镶嵌着四五百颗带着金钱鼠尾的建虏首级。
崇祯皇帝的目的,当然不仅仅是为了炫耀战功,更重要的是为了激怒领兵至此的黄台吉。
刘兴治筑塔完毕,崇祯皇帝派来坚检查验收的三千营提督勋臣惠安伯张庆臻,又给刘兴治带来了一道手谕。
皇帝令他带着扬古利、达尔岱和图赖三人的头颅,率领三千营虎大威所部骑兵,前去怀来、保安一带,寻找建虏军队,将这几个头颅送还建虏。
天不怕地不怕的刘兴治,碰上了同样天不怕地不怕浑身是胆的虎大威,两个人二话不说领了旨意。
次日上午,两人带着扬古利等三人的头颅,率领三千营的前锋营两千骑兵,往怀来赶去。
当日下午,两人率部刚刚行到榆林堡外,他们就遭遇了建虏的前哨队伍,大约一个牛录三百人。
若是一般明军名将,野外遇上建虏哨骑,即便是辽东这样的强镇,多数情况也是扭头就撤,根本不敢接战。
但是刘兴治和虎大威这种混不吝的人物,在榆林堡外骤然遇见了建虏的数百哨骑,不仅不退,而且立刻下令备战,迎着嗷嗷喊叫策马冲来的建虏哨骑,就撞了上去。
榆林堡外地势已经十分开阔,双方两个回合的冲撞下来,不少人跌落马下。
这一股大约一个牛录的建虏哨骑,见这股明军骑兵如此悍勇,而且数量也远胜过他们,所以没有恋战,丢下三四十个坠马死伤的建虏不管,呼啸着策马离去。
而刘兴治、虎大威遇见了建虏哨骑,知道西面必有敌军,因为不知道这股敌人的深浅,也就没有敢于追击。
两人率领所部,只是策马将那些落地的建虏一个个用马蹄踩死,然后收割了建虏的头颅,带着麾下的伤兵,就近驰入了榆林堡。
榆林堡距离居庸关只有四五十里远,算得上是居庸关的一个前哨了。
但是明朝的军事防御制度,就是这么犬牙交错纷繁复杂。
虽然榆林堡距离居庸关这么近,而且对于居庸关这么重要,但它却在宣府镇的辖区里,归属宣府镇管辖。
此时担任榆林堡守备一职的人物,姓侯名贵荣,正是侯世禄的亲信家丁出身。
正在因为建虏哨骑来到堡外而惶恐不安的侯贵荣,见居庸关方向竟然有大股骑兵来援,当下高兴万分,立刻打开堡门,将刘兴治、虎大威及其所部骑兵迎了进去。
然后一边嘘寒问暖,一边传令堡中士卒准备好酒好菜招待刘兴治一行。
在榆林堡内一处哨楼之中,侯贵荣张罗了一桌酒席答谢刘兴治、虎大威等人的救命之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虎大威抱着一根羊腿啃了一口,然后问道:“侯兄弟!西面、北面究竟如何了?”
虎大威问完了话,侯贵荣见刘兴治等人都是盯着自己等带自己的回答,叹了口气,说道:“听说出了大同和宣府两座镇城以外,宣大地界的其他大大小小十来个城池,全都让东虏北虏联手给破了啊!说起来那叫一个惨啊!”
接下来,侯贵荣借着酒劲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知道的和听来的情况,全都向刘兴治等人娓娓道来,听得两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