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开始,天就阴得厉害,墨一般黑沉沉的乌云一动不动低低压在城市上空,就好像是谁给老天盖了个锅盖,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奇形异状的闪电忽喇喇的一道接着一道撕破云层竖直竖直的落下来,不时击到城市中摩天高楼的避雷针上,溅起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火花。
整个天空都是炸雷的响声,轰隆隆的好像是在天空中同时过着不知多少火车,震得人两耳发麻,往日城市所有喧嚣的声响全都淹没在了这雷声中。
可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声势持续了整整一天,居然没有一滴雨落下来!
但韩侠却没有心情去注意天气的情况,对于一个已经决定要自杀的人来说,要是还会去注意天气怎么样,那才叫怪事儿呢。
安眠药、上吊绳、剃须刀、卸下来的台灯座等物品依次摆在茶几上,韩侠一边将不停的将手中已经空了一半的酒瓶里的残酒向嘴里灌着,一边恶狠狠的骂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脏话,可是骂得是谁却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是所有炒过他的老板吗?
是陷害他把他逼上了绝路的那个假洋婆子吗?
是幼时就已经死去、只从照片上见过长相的父母吗?
是那个狠心抛弃他傍了外国大款的女友吗?
是那个在最关键时刻拦下他的车子吊销他驾驶执照的交警吗?
是天天像催债鬼一样逼着他交房租的死包租婆吗?
还是今天早上那个从楼上把垃圾袋扔到他头上的不知名混蛋?
韩侠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相反他自觉得自己应该算得上是一个极为乐观和坚强的人。
做为一个连父母什么样子都不记得的孤儿,他自幼就懂得自强自立,所以当与他相依为命的祖母在他十六岁过世的时候,他虽然伤心但却并不慌张,尽管没有什么人肯帮他,他却也靠着自己打工赚够了学费,并且考上了人人羡艳的重点大学。
在大学的时候他成绩优秀,本来很有希望留校当助教,可是却因为没钱没门子被其它人给顶了下来。对此他虽然很失望却也并不放在心上,因为他相信外面的社会是广阔的机会属于每一个肯努力进取的人。于是他凭着自己优异的成绩在毕业前就已经找到了一家著名的外资企业,并且只用了三年就做到了部门经理的位置。
那一段时间应该是他人生中最得意与快活的日子吧,事业已经成功的让同龄人眼红。而爱情呢?在大学里交到的女友也同意要嫁给他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完美,他相信自己的努力已经得到了回报。
可是,就当他沉浸在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幻想中时,那个投资方派来的假洋婆子却因为他不肯与她一同用公司资金进行期货投机而陷害他,把他踢出了公司。
他虽然愤怒,却也并不对未来丧失希望,可是似乎噩运从此便跟定了他,他在随后的半年里连换了三四家公司却都因为那个想要把他赶尽杀绝的假洋婆子跟踪通报他那莫须有的罪名而最终被赶了出来。
尽管这样,他却仍对生活报着极大的希望。
好吧,既然你不让我在这一行做下去,那我就转行了好了。
利用当初在公司时学过的开车技术他暂时开起了出租车。
可就在这个时候,本来已经商定了婚期、却在他失业之后对他日渐冷淡的女友突然宣布了和他分手,并明确表示自己已经跟了一个美国商人,而她是在机场上打电话通知他这一切的,然后她马上就乘着飞机跟着那个美国人飞到了地球的另一面。
就在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傻了。
原来多年的山盟海誓却都及不上铜臭的力量!
他疯一般开车赶往机场,希望能够在最后一刻挽回她的心,可是却在半路上因为超速闯红灯而被交警截住了!
一切就这么结束了,他失去了所有的东西,除了自己的生命以外再也没有其它什么了。所以他决定自己把自己最后一样拥有的东西抛弃,从此离开这个丑恶而痛苦的世界。
那瓶用兜里最后几块钱买来的劣质白酒很快就全都灌进了他的肚子。
以前从来没有喝醉过的韩侠摇摇晃晃站起来,感到浑身都轻飘飘的,就好像是站在云端一样,感觉还真是舒服呢。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喜欢喝酒,这种感觉大概和神仙也差不多吧。
神仙?他一想到神仙立刻就想到了自己其实最应该骂的就是这个贼老天才对啊,不说世间的一切都是老天安排的吗?那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的不公平呢?
于是韩侠就开始骂了。
从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元始天尊骂起直骂到城隍土地山神,把所有能想到的满天神佛家里的直系女性都问候了个遍,再把他们后代子孙的未来可悲下场也形容了一翻,他这才觉得郁闷的心底清爽了许多,然后打着酒嗝晃晃荡荡的走到茶几旁看着已经准备好的几样自杀工具,琢磨着应该用哪种方法才能死得利索一点干净一点,而且痛苦少一些。
吃安眠药吗?
据说这是最无痛的自杀方法了,只要吞下个百十片就可以从此一睡不起。不过,他瓶子里面只剩下十几片了,估计吃了之后是死不了的,而他也没有钱去再买了。
上吊吗?
先不说屋子里没有地方可以挂绳子,就算有地方可以挂他也不敢轻易尝试,这楼平时就一块块的往下掉水泥呢,要是挂上他这百十斤去还不得把楼板坠下来啦,当然了,要是能够因此而被楼板砸死自然是最好不过,可就怕砸个半死活着受罪,那还了得?
摸电门吗?
这倒是个好方法,据说电流过身的时候只是倏的一下人就变焦了,基本上也没有什么痛苦。他立即把手伸进了台灯底座里,可是却没有任何反应。哦对了,因为欠电费,所以昨在下午就被断电了。
割脉吗?
万一要是出一会儿血,伤口就凝住了怎么办?难道再接着割?不成!那多麻烦,万一失血不多不少刚好晕过去而死不了,那怎么办?听说把手放在水里伤口就不会凝住了,可是这个楼里压根就没有接自来水,而最后一瓶矿泉水也已经被他喝掉了。
看起来,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跳楼!
对,就是跳楼了。据说楼要是够高的话,人在掉到半道的时候就会失去知觉,掉在地上摔烂的时候,其实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这倒是个绝妙的好方法。十五层楼的顶楼够高了吧,掉下去肯定摔成十几二十块死得不能再死了!
韩侠为自己在喝了这么多酒之后还能清醒的选择出最佳的自杀方法而感到有点沾沾自喜。
唉,可惜自己要自杀了,不然出一本自杀大全肯定畅销。
“走了!”拿定了主意的韩侠不再犹豫,把手里的酒瓶子“咣”的一声摔在地上,摇晃着站起来,向窗户走去。
“哼,这死窗台,平时一道缝一道口子的裂个没完,吓得老子连靠都不敢靠近你,今天老子非要好好踩踩你,出出这口恶气!”
“再见了,这个可恶的世界,下辈子宁可当妖精也不做人了!”
韩侠按了按直掉泥渣的窗台,就要爬上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忽喇喇的打了个空前响亮的炸雷,就如同在人的耳边猛得放了个超级大爆竹一般,震得酒醉的韩侠心驰神摇,下意识的抬头看去,恰见一道闪电如同苍龙一般撕破云层直直飞来。
“他***,怎么雷跑到闪电前面来了,不是应该先看到闪电再听到雷声吗?小毛孩都懂得道理怎么他娘的老天却犯起糊涂了?”韩侠心里迷迷糊糊的闪过这么个念头,直瞪着那刺目耀眼的闪电,也不知道闪避,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闪电越来越近,只不过是瞬息之间就已经射到了身前,分毫不差的正中窗口。
就听轰的一声巨响,整个窗子四分五裂,一大团青白的电光冲了进来来,正撞到了准备跳楼的韩侠身上!
韩侠就觉一股又热又烫的气流猛得包围了自己,宛若石头般的东西正撞在胸前,直撞得他气血翻涌差点没把刚喝进去的那点白酒全都吐出来,一股大力随之涌来,整个人便身不由己的向后飞去,横过整个客厅正撞在另一侧的墙壁上,砰的一声闷响,就好像撞进了面粉堆里一般,深深的陷入了那堵平时没事儿往下掉泥块伸手一按一个坑的墙里。
“难道说是因为刚才骂得太狠了,所以下雷来劈我?这贼老天也耳朵也太灵了吧。”整个嵌入墙中的韩侠大为不解的思考着,“那我现在是死了吗?嗯,先确定一下,据说死人是没有痛觉的。”他伸出手摸到一只大腿狠狠的掐了一把,果然一点也不痛。
“唉,我真是死了!”他觉得有点不甘心,自己明明是要自杀的,可没想到却被雷劈死了,这像什么话!老天爷对自己真是太不公平了,居然连自己想要自杀的心愿都不让达成。
韩侠越想越是窝火,下意识的又狠狠掐了大腿一把,不想忽听一人惨叫了一声,“哎哟,你有完没完啊,掐一下不就行了,还掐起来没完了!敢情不是你自己的腿,掐起来不痛是不是?”
韩侠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循声低头看去,却见一个金闪闪的人正从自己的胸前爬了起来。
就见此人周身笼着金光,猛一打眼那真是气派不凡,如同传说中下凡的大罗金仙一般,可是仔细一看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虽然金光罩体,但身上却是一件破破烂烂多处露肉的盔甲,看起来好像是在哪个垃圾堆里拣来的一样,再往脸上看,更是鼻青脸肿,连个模样都看不出来了,也不知是被多少人胖揍了多久才能打出如此成果来。
除去满身的金光,这人怎么看怎么像是个要饭的,却偏要摆出个一副神气十足的架势来,看起来真是说不出的滑稽。
“你,你是谁啊!”韩侠大着舌头问道,相信除了醉鬼以为任何人对于这种离奇怪异的事情都绝对不会问出这样白痴的问题来。
“我是神仙!”金光中的乞丐神情肃穆地说道,“年青人,你能够有机会见到神仙,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啊,一般人是不可能有这样的神缘的,还不快伏地摩拜!”
“你,你,你,是,是,是,神神神仙仙?”韩侠直着眼睛,结结巴巴的问道,满脸的惊讶表情。
“是的,我是世上最后一个神!”自称神仙的乞丐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沉痛与悲伤。
“神仙……”韩侠喃喃的从墙上出来,走到神仙的面前仔细地看了看他,然后猛得举起拳头对准他的鼻子就是一拳。
没什么防备的神仙惨叫了一声,捂着鼻子连连后退,“我真是神仙啊,绝对不是冒牌货!”
“我相信你!”韩侠脚步踉跄醉态可掬的走到神仙的面前,对着神仙的小腹又是一脚,“我打的就是你这个神仙!”
“这,这,这是什么世道啊,现在的凡人居然连神都敢打!”神仙捂着小腹要害哀嚎着,“真是世风日下啊,难怪这场大战我们会一败涂地啊!”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也不知是痛得还是伤心。
“你个狗屁神仙……”韩侠再次走上前来,“有种你还手啊,你不敢吧,你是内心有愧吧!我韩侠一辈子老老实实做人安分守己做事,可却落得这么个下场,这都是你们这些狗屁神仙安排的吧。我早就想扁你们了,平时找不着机会,今天倒送上门来了。来啊,有种你还手啊!”
要不说酒壮熊人胆呢,若不是醉鬼谁有胆量跟神仙挑战?
“不,我是神,有自己的尊严,岂能跟你个凡人一般见识。今日你我相见,实是有缘……啊!”自称神仙的乞丐勉强站直了身子,正要说下去,韩侠迎面又是一拳,把他的话打回到了肚子里去。
韩侠大笑道:“是啊,是啊,我们还真是有缘呢!要不怎么能捞着机会揍神仙呢!”
“你听我说,今日你我相见,实是有缘……”这位看起来脑筋似乎不怎么灵光的神仙固执的要把自己的台词说出来。
韩侠不理会他,举起拳头再次走了过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忽听轰隆隆的一阵巨响,四下里闪起一片银光,神仙脸色一变,喝道:“好啊,你们终究还是追来了!”刹那间身子挺直,爆发出强大的气势,一扫刚才被韩侠痛扁的衰样!
那银光来得好不蹊跷。
就那么一下子亮了起来,仿佛黑暗中原本熄了的灯突然被人点着了一般,可是十五层楼外就算是路灯也看不到头吧,何况这段路还没有路灯呢?
这银光有若活物一般伸缩吞吐不定,时不时的射出一道道尾巴一般的光华甩啊甩的,就好像是银光中藏了个长尾猴似的。
更为奇怪的是,这团团银光虽然明亮无比,但离它不过一线之隔的空间却依然黑漆漆的,没有半分亮光。
一阵阵似哭似嚎般的难听声音在银光中传出,说不出的刺耳,听得韩侠眉头直皱,忍不住叫道:“谁啊?装神弄鬼的,哭得这么难听也好意思出来现!”
“那是追杀我的妖魔。他们不是哭,而是在笑!”木头脑筋的神仙在一旁解释道,“他们这是因为追到了我而感到得意,所以忍不住大喜若狂笑出声来。我是最后一个残存的神,只要消灭了我从此世间就再也没有神了!所以他们才会如此得意!”
“既然你有如此的自知之明,那还不赶快自己动手了结省得我们再麻烦?”就好像指甲划在玻璃上般尖利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听得韩侠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牙根痒得厉害,恨不得咬这个声音极度难听的家伙两口。
“当然不行!我身负重任,岂可自杀?这个愿望不能实现!”木头脑筋神仙断然拒绝了那怪声音的无理要求。
“那咱们只好动手了!”
声音刚落,就见四个黑影自银光之中跳了出来,沉沉的落在地板上,就听“轰”的一声大响,整个地板都摇晃了一下。
韩侠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大叫,“小心……”话音未落,那四个黑影已经一声不吭的沉入了楼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啊,想要从下面偷袭!”木头脑筋神仙立刻紧盯着地面凝神戒备。
“什么想从下面偷袭!”韩侠毫不客气且不尊重的随手给了神仙一个爆栗,“这种豆腐渣工程楼哪经得起他们这么用力的跳。看看,把楼板踩漏了吧!唉,这可怎么办,那个死老太婆来要房租的时候不得吃了我啊!我住了几个月都没敢大步走一次啊!哎?不对啊,我已经决定自杀了,还怕那个死房东干什么?真是糊涂了。”
韩侠正自怨自艾嘟嘟囔囔说个没完,却忽觉脚下一空整个人便身不由己的往下跌去,一时没什么心理准备,刚刚惊呼了一声,却又被什么人一把抓住这才止了下落之势。
他惊魂稍定,低头看去,却见整个楼板都已经掉了下去,好在这楼里除了他以外再没有其它什么人敢住,要不然的话事情可就大了。
只见那楼板一气落下砸在下一层的楼板上,轰的一声又把下一层的楼板也砸的掉了下去。便听得堪比雷鸣的轰轰之声不绝于耳,片刻之后,整个楼就已经成了一个直上直下的空筒子!所有的楼板全都掉到了一楼的地上,积成了一大堆泥砖碎块,余威兀自震得四壁轻晃不止。
“这样也行啊……”被木头脑筋神仙像拎着个破口袋一样拎着衣领悬在半空中的韩侠尽管已经醉得一蹋糊涂却也被吓了一跳,“他***,我这几个月是怎么在这楼上活下来的?看起来我的命还真大呢!”
正思忖间,忽听下方轰的一声闷响,堆积的楼板残块随声崩溅而起,好似有炸弹自其中爆了一般,四条黑影带着四道灰迹自废墟之中一跃而起,声势好不惊人。
“好啊,亏你还是神呢,居然也搞这种无耻的偷袭方法!”其中一个黑影愤怒的大吼一声,便见一道银光自其处疾射而来直扑韩侠与木头脑筋神仙。
“雕虫小技也敢卖弄!看我天光宝镜!”木头脑筋神仙冷笑一声,将右手中的韩侠交自左手,右手一闪自手中凭空现出一面半透明大圆镜子在身前一挡,那道银光正射在镜子上,随即被反射而回,却变得粗大了数倍,而且速度更是不知快了多少,当头正打在那发射银光的黑影身上。
那黑影“嘿”的大喝一声,不闪不避,一低头将落下的银光撞得四分五裂,四散的光点如同密集的子弹一般落在四下的楼壁上,一时烟尘四起爆响不断,可怕的碎裂之声随之而起。
“这楼……”那几个黑影只来得及惨叫了半声,四壁已经当头倒下,再次把他们砸回到了废墟底下。
木头脑筋神仙却是反应神速,一听到那碎裂之声立知不妙,拎着韩侠闪身自尚未倒下的窗口飞出,堪堪到了窗外,整幢高楼便在身后轰然倒塌了下去,一时间灰尘弥漫,震得四下的高楼轻摇不止,最近的两幢甚至还有碎块自楼外壁上纷纷落下!
“好险,没想到这天光宝镜的威力在人间竟然变得如此强大,不过千分之一的力量就将楼崩塌了!”木头脑筋神仙收了天光宝镜,极为后怕的喃喃自语道。
“什么威力巨大!”被他拎在手中的韩侠听到他的话,忍不住大笑道,“他奶奶,平时那楼的墙我用手指头一戳就是一个坑,要是大点劲就能推倒,你那算什么威力巨大!”
“原来如此啊!”木头脑筋神仙恍然大悟,缓缓的自空中降下,把韩侠放在地上,郑重的说道:“你听我说,今日你我相见,实是有缘……”不想他还没说完,那边废墟又是一声大响,那四个砸不烂压不死的妖魔夹着四散飞溅的碎砖水泥冲天而起,带着一股子呛人的浓浓灰味,咚的一声齐齐重重的落在他的周围。
“你个死神仙,又搞这套偷袭!真是太没品了,咱们来正大光明的决一死战吧!”其中一个妖魔大叫道。
到得此时,韩侠才算是看清楚这四个妖魔长得什么样子。
如同小山般的高大魁梧的身体上却长了个牛头,两肩处却有四条比韩侠大腿还要粗的手臂,挥舞之间可以精楚地看到每个掌心上都有一个闪闪发光的眼睛!
“嘿,你们牛家四兄弟不过是魔界中的小角色,大战之时只敢在战场后面摇旗呐喊连冲锋上阵的勇气都没有,如今看到我身受重伤居然敢追来趁火打劫,是想做那欺平阳虎的恶犬吗?好啊,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上等神将的厉害。”木头脑筋神仙嘿嘿冷笑着,把韩侠拉在身后,双手一挥,便在手中冒出两溜金光,金光在空中化作两把长剑,如同灵蛇一般的金色剑芒在剑端吞吐不定。
那四个牛头魔怪齐齐大吼一声,十六只手掌中间的眼睛,先是齐齐射出一道银光冲向木头脑筋神仙,而后手中乌光一闪化作十六柄黑沉沉的短斧,一挥手掷了出去,然后手中再闪再挥,各自将手臂抡得如同风车一般,刹那间掷出不知几百几千只斧头,这要落实了,立刻就能把韩侠与木头脑筋神仙一并砍成肉馅。
木头脑筋神仙不屑的冷笑一声,双剑舞动,金色剑芒在自己和韩侠身周划起一道道光晕,将射来的银光与飞来的斧头轻松的一一击碎击飞。
“就这种雕虫小技,也敢前来送死,看我神通!”木头脑筋神仙大喝一声,护身光晕忽的放射出无数条细细的金色光线,猛得向牛头魔怪刺去。
四个牛头魔怪不闪不避,各从手中闪出四面方盾挡在面前。
金光射在方盾上发出急流击石般的嗤嗤疾响,溅起四散的火星一般的光点。
“好漂亮啊!”全没什么危机感的醉鬼韩侠正看得热闹,忽觉脚下土地有些松动,“这地怎么动了!”他不解的搔头自语着,盯着地面认真的思考了片刻,然后恍然,“我不是喝多了吗?脚下虚浮是正常的事情嘛!看我多好,喝了这么多酒还这么清醒!”
正沾沾自喜的工夫,却忽听木头脑筋神仙怒喝了一声,“卑鄙无耻!”,韩侠不由得一楞,“什么卑鄙无耻?这家伙居然敢这么说我?”不由得气往上涌,但打算再去痛扁那自称神仙的乞丐,但一抬头便见木头脑筋神仙的双脚忽的没入地中,浓浓的土色迅速的沿着脚腿向上漫延,不过转眼的工夫,原本金光闪烁的身体就已经有一半变得同地面一般颜色了。
剑光便在同时蓦得一暗,四个牛头魔怪得此时机,手中方盾立时变成巨斧腾空而起夹着破空的尖厉呼啸冲着木头脑筋神仙落斩而来。
当此危急时刻,那木头脑筋神仙猛喝一声,宛如凭空打了个霹雳一般,全力向上飞去,竟将陷入土中的身体重又拔了出来,同时剑芒大盛,便如正当晌午的骄阳一般晃得韩侠睁不开眼睛,便听嗤的一声长响,随即凄厉的惨叫连连响起,一阵温热的水点自空中如同急雨一般落下,洒了韩侠一头一脸。
剑光消失,木头脑筋神仙已经升到了半空中,而脚上却还挂着个头大如斗、身子却瘦得如同一副骨架一般的侏儒。
那侏儒面黑如墨,脸上只有一只大眼,没有鼻子,一张血盆大口微微张着,两颗尖利的长牙探出唇外,模样说不出的丑恶。
他虽大半个身子已经被拔罗卜般拔出了地面,但两只麻杆样的小细腿儿却仍埋在土中。
“任你神力通天,不也要着了我的道!”侏儒得意的大笑道,“中了我了噩土法,不用一时三刻你就会化为一堆黑泥,即使神的金身也救不了你了。”他一边大笑,一边催力,便见那土色沿着木头脑筋神仙的身体不住上升,眼看着已经过了腹部直冲胸臆要害。
木头脑筋神仙身上金光渐趋暗淡,手中金剑也消失无踪,眼见着形势危急,嘴上却还喋喋不休道:“亏你也是魔界的上品魔将,居然行这种无耻卑鄙之事,让部下做替死鬼,自己暗中偷袭,你知不知什么叫羞耻!”
那大头侏儒妖魔手头占了上风嘴上却也不肯示弱,“成者王候败者寇,既然你已经败了,又何必垂死挣扎,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什么叫不知羞耻,既然是两军作战生死相搏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我胜了便是胜了,何必讲究什么方法,啊?什么……。”正说得得意,忽的一股粘乎乎臭哄哄的热流当头落下,正浇了一头一脸,不禁失声惨叫,哪知一张嘴却有不少溅入了口中,只得紧闭着嘴巴抬头看去,却正见那原本站在木头脑筋神仙身旁的凡人小子正对着自己的脑袋大吐特吐。
原来韩侠被落了一头的粘呼呼的水点,便觉一股子浓浓的腥味直冲鼻端,立时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又热又辣的气流冲出胃部沿食道逆势而上直抵喉部,他强忍了片刻,终于还是无法压下,眼看着就要吐出来,也顾不寻那神仙的晦气,急着寻个树根角落发泄,原地转了圈,也没找到可以呕吐的地方儿,正急切间,转回来却意外发现身边不远处不知何时多了根黑漆漆的奇形柱子,似乎还在微微动个不停,但一时也顾不得细想,当即对着柱子根部张大了嘴巴将那一肚子的秽物全都倾泄而出。
那大头妖魔只觉一股污秽之气当头冲下,他虽长得丑恶,但却是上品魔将,平时里哪曾遇过这种事,一时之间又是恶心又是着恼,尤其是吞进口中那些,更是使得他腹中也是一阵翻江倒海,险些没吐出来。
木头脑筋神仙趁着大头妖魔这一失神的千载良机,也不再罗嗦,甚至连声都没出一点,两手一挥,凭空闪出一柄金光闪闪的大锤,当头砸向大头妖魔,正中其大头。
便听“乓”的一声脆响,那大锤高高弹起,大头妖魔虽然头硬得远胜坚石却也被砸得头破血流,整个身体竟又矮了几分。
大头妖魔惨嚎了一声,弃了木头脑筋神仙,捂着脑袋,一个跟斗自土中翻出,腾空而去,刹那间就已经逃得远远的,却仍不甘心地喝道:“你这神仙不也行偷袭之事?竟与凡人用这等污秽之法,真是无耻加三级。”话音未落,已经去得没了踪影。
木头脑筋神仙收了大锤,缓缓地落回地面,皱着眉头看着那已经到了胸部的土色。虽然大头妖魔已经逃走,但那土色的上升却并没有停止,仍旧缓缓的向上发展着。
“难道真是天要亡我神之一族吗?竟连让我找到神在人间血脉的机会也不给我!”木头脑筋神仙极不甘心地仰天长叹,不想话音未落,却听脚下有人愤怒地道:“大半夜的不要狼哭鬼嚎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木头脑筋神仙楞了一下,低头循声看去,却见那个凡间人类正躺在地上,闭着眼睛,脑袋枕着手臂,看样子是要大睡一觉,不由得心中一动,想走过去同这凡人说话,但下身已经僵化根本无法迈动步子,只得一跳一跳蹦到韩侠身边。
韩侠痛快淋漓的大吐一翻之后,便觉酒力上涌,睡意渐浓,迷迷糊糊之间也不管此时身处何地,倒下就要睡觉自知刚刚合上眼睛,,耳边就传来一阵大叫,也没听清叫得是什么内容,只是觉得说不出的刺耳。他最是讨厌扰人清梦的声音,忍不住大叫了一嗓子,不想这一嗓子喊了出去,却忽听身旁传来咚咚咚的响声,下意识的睁眼一看,却见一半截黑乎乎半截光灿灿的人影正冲着自己蹦来,不禁笑道:“今天晚上还真热闹啊,一会儿是神仙,一会儿是妖魔,这么会儿的工夫居然又来了僵尸了,那等一会儿会不会再冒出怪兽哥斯拉来啊?”其实在他的潜意识里还是认为自己喝多了才会出现这么多的幻觉,虽然离奇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却也全不当它是一回事儿。
“我不是僵尸,我是神仙!”木头脑筋神仙再次郑重澄清自己的身份。
“神仙?”韩侠努力睁大朦胧的醉眼看了看,果然认出眼前就是刚才那个神气活现从天上掉下来的破衣烂衫像乞丐的神仙,便勉力翻身坐了起来,“你这个神仙也混得太差劲了,刚才看你虽然穿着像个乞丐,但身上还有点光彩,现在却弄得半身黑乎乎的,哪点还像神仙啊。”
“不管像不像,我都是神!”木头脑筋神仙神情肃穆的道,“你听我说,今日你我相见,实是有缘……”
又是这句!韩侠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要烦我,我要睡觉了,没工夫听你瞎扯!”说完,转身就要倒下开始睡觉。
“你听我说!”看到这醉鬼如引不尊重自己这个神,木头脑筋神仙不禁大感恼火,怒吼了一声,手中金光一闪冒出数条金线来,缠在韩侠的身上,随即把韩侠如木偶一般提到了自己的面前,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说了下去,“我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得交待你一些事情。你听我说,今日你我相见,实是有缘,也是天意。我已是天上最后一神,负命在最后时刻突围前来人间寻找神在人间的血脉遗族,以期延续神族,重与妖魔决战!这不仅关系到神界,也是关系到人间所有人类生死存亡的大事!可是现在,我已经不能继续自己的使命了。所以,我以神之身份授命于你,任命你为神使,前去寻找神之血脉遗族。”
“给我份工作吗?”酒力涌上头的韩侠神智已经不太清楚了,但还是能听得出眼前这个木头脑筋神仙的大概意思。
“差不多吧!”木头脑筋神仙点了点头。
“那薪水多少?有什么福利?”失业了有一阵子的韩侠一听有工作可作,不由得精神一振。
“福利嘛,就是保证你能在以后的日子里活的时间长一点。”木头脑筋神仙不假思索地说道。
“活得长点?难道是长生不死吗?那倒也不错!”自古以来人人都追求长生不死,没想到自己居然走了狗屎运,一下子碰到了,韩侠觉得心里挺爽的。
“长生不死?想得美,神、仙都不可能与天地同寿,何况是人呢?天地循环正道,有其生必有其死!什么永生不死?那压根就是不可能事情。你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居然还会有这么可笑的想法。我的意思是指你不至于很快就在在未来的乱世之中死掉!”木头脑筋神仙毫不客气的嘲笑了一下韩侠的幻想。
“这样啊……,那就算了,反正永生不死也不是什么好事儿,那不意味着得永远工作?咱们还是说薪水吧,给神仙工作的薪水一定不低吧,说来听听,你能给多少,是用黄金支付还白银支付,珠宝我也收!”韩侠大有来者不拒的架势
“什么黄金白银珠宝的,我们神族用不着那些,也没那些个玩意。你没有薪水!”木头脑筋神仙的话让满怀希望的韩侠一下子坠入了深深的失望深渊之中。
“没薪水?难道让我喝西北风去吗?不做!”韩侠断然拒绝。
“以后不喝西北风你也不会饿了。而且……不做不行!”木头脑筋神仙更是干脆,话音刚落眉间闪起一道金光正中韩侠的眉心。
韩侠只觉脑中“轰”的一震,似乎有什么东西钻进到了脑子里,昏沉沉的神智立时清醒了不少,“什么东西?”
“那是我的神印,我就要死了,用不着了,所以送给你!”木头脑筋神仙解释道。
“那我是成神了?”韩侠心里大感高兴,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成神。
“当然不是!人怎么可能成神?神是纯粹的血脉种族,人只能成仙!”木头脑筋神仙打破了韩侠的妄想。
“哦,那么说我是成仙了?”韩侠也不失望,神仙神仙,神与仙向来是并列的嘛,不成神能成仙也不错。
“当然不是!别说你受的是神印,根本不可能成仙,单就看你那一脸晦气的衰样也不像有仙缘能成仙的人!要不是我已经没有时间,这附近也见不到半个人影,我也不会用你了。”木头脑筋神仙再次断了韩侠的妄想。
“那我还是人了?”韩侠说不出的失望,闹了半天自己还是人啊。
“当然不是,受了神印怎么可能还是凡人呢?”木头脑筋神仙第三度否定了韩侠的猜测。
“那,那,那我现在是……”韩侠猜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以前没有过这种事情!”木头脑筋神仙也同样困惑地说道,“要是神界还在的话,这可以当成一个新的课题研究一下,不过现在不行了。”
“那我岂不是什么东西也不是了吗?”韩侠一想到自己居然不是东西了,心里挺不舒服的。
“你是不是东西并不重要!”木头脑筋神仙看了看已经没过自己胸口的土色,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听好,我把神印送给你,是因为我要把我带下来的神族法器都放在你的身体里保存,等你遇到了神族血脉的时候,这些法器就会自动辩认出血脉从你的身体里释放出来认主。要是没有神印的保护,你的身体就会被这些法器的大威力变成粉末!而法器失去控制则会对人间造成巨大的危害!”
“敢情是把我当成储物箱啊!”韩侠恍然大悟。
“差不多吧!”木头脑筋神仙也不否认,“你用不了你身体里的这些神族法器,不过即将天下大乱,你要是没本事防身的话也不行,所以我把带下来的仙族法器也都放进你的身体里,就好像是刚刚的天光宝镜,在人间还是很好用的。以我神印之力当可驱使这些仙族法器,只要不遇到纯正血统的妖魔两族,也足够你自保的了……”他刚说到这儿却忽听一阵鼾声,不由得一呆,抬眼看去却见韩侠虽然两眼仍大睁着,但已经就那么悬在空中沉沉的睡着了,不禁轻叹了口气,“唉,所托非人啊。要是我还有时间的话,就绝对不会选个凡人,尤其是这个凡人来替我执行任务了。”
木头脑筋神仙无奈摇了摇头,缓缓的张大了嘴巴,七彩光明自其嘴中放射而出如同手电筒的光束一般罩定了沉睡中的韩侠。
无数各色细小光点纷纷自木头脑筋神仙的口中飞出,好像万千个细小的萤火虫一般在光束之中飞到了韩侠的身旁,围着韩侠转了几圈,便纷纷的从其大张的嘴巴与鼻孔钻进了他的身体内。
韩侠的身体便亮了起来,薄薄的毫光自其体内透射而出,在其身周形成了一圈彩虹般的光晕,托着韩侠缓缓的飘离了木头脑筋神仙的束缚,如同水晶的雕像一般在空中载沉载浮的飘荡着,景象说不出的奇丽。
当木头脑筋神仙吐出那些光点之后,他周身的金光便完全暗淡了下去,胸部的土色上升开始加快,慢慢的没过了肩头,没过了颈部。
木头脑筋神仙的头便无法再转动了,他只得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光华四溢的韩侠,喃喃道:“我们已经完全败了,那又何必掘开天河,要让整个世界与我们一起灭亡呢?魔门洞开,天河倒挂,其实最无辜的还是人类啊。人类啊,人类,你们已经逍遥了千万年的岁月,终于还是要面临这一天了。自此魔气西来,人心失衡,世间变妖域,不知何年何月天下才能太平了……”土色慢慢没过了他的嘴唇,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终至消失,,但似乎仍有一声不甘的长叹自那凝住的唇间长长发出。
终于土色漫过了木头脑筋神仙的额顶,他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俱泥塑。
也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响起了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大霹雳,震得地面似乎都摇晃了一下,整个城市的灯光都在这一震之下突的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细碎而耀目的火花在城市各个角落如同最炫丽的焰火一般爆闪而过,城市随即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伴随着这一声霹雳,积蓄了一整天的倾盆大雨终于自翻滚着的乌云之间落了下来。没有从小到大的过程,就那么直直密密的落了下来,真个好像有人拿着盆在天上往下泼似的。
变成了泥塑的木头脑筋神仙在雨中一点一点的矮了下去,渐渐的,五官模糊了,轮廓淡去了,终至变成一堆看不出原本样子的泥丘,很快便全都融在了雨中,随着溪流样的雨水流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天地都黑了下来,看不到任何东西,也听不到任何其它的声音,只见到一道道鞭子般的闪电不时的自沉沉的空中抽向乌黑的大地,仅有那“哗哗”的密急雨声不绝于耳。
就在这一片黑暗的大地之上,唯有那团浮在半空中的金光是如此的醒目如此的突出,一如世间最后一盏明灯,带来了大地上的唯一一丝光明,使大地不至在天威之下迷失自己的方向与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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