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大怒,颤颤巍巍喝道:“放肆!”
刘晟厚悻悻收了脚,却见太后一手抚胸,一手指着自己怒喝:“混账!这安仁宫岂是你散野的地方!来人,把他给哀家撵出去!”
一宫侍上前,对刘晟厚躬身道:“太子殿下请吧。”
刘晟厚却不肯就此罢休,径直跪倒在地,膝行到太后脚下,抱着太后的腿哭道:“孙儿混账,孙儿一时着急犯浑,皇祖母别恼。求皇祖母把木槿给了孙儿,孙儿以后一定事事听皇祖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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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见他为了一个女子,如此没有骨气,哪有半点储君风度,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便是一个耳光:“给哀家滚出去!”
刘晟厚从未被太后重责过,如今被打,心中憋屈,那一股子横劲便起来了,昂着头直眼看着太后,大声道:“孙儿知道皇祖母把木槿指给了那个欺世盗名的游方郎中,难道你是老糊涂了?被他巧言令色迷晕了头,真以为他能制出什么长生不老之药,想用木槿换他的良药!”
太后没想到他竟然说出如此混账之言,只气得缓不过气来,浑身颤栗用手指着他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宫侍们早吓得慌了神,生怕这混世魔王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言,几个大胆的宫侍便上前拉他:“唉哟,我的太子爷啊,求求您先回去吧,您看您把太后气成这样,可如何是好?还是等太后气消了再来吧!”
刘晟厚哪是能听劝的主?直着脖子正待再闹,太后却已是一口气提不上来,直直的向后倒下。众宫侍忙扶住,只见太后双目紧闭,一脸灰败之色,只是出气多进气少。
一众人等只吓得魂飞天外,一边喊着报皇上,一边喊着请太医,七手八脚将太后抬到床上,管事的文嬷嬷上前掐着太后人仁中,太后只是不动,文嬷嬷眼中便流下泪来:“唉哟!我的老天爷啊,这可怎么了得呀!”有几个年轻的宫女见了,更是吓得嘤嘤哭了起来。
刘晟厚一见这阵仗,知道祸闯大了,也不敢逗留,趁众人忙乱,悄悄溜了。
少倾,太医院首座太医令吴之海便带了两个医官到来,见屋里乱成一团,沉声喝道:“都给我闭嘴!如此哭闹成何体统!”
众宫侍本训练有素,只是怕太后有个好歹,受到牵连,才乱了方寸,如今被吴太医一喝,立即噤声,文嬷嬷见太医到了,直呼阿弥陀佛,忙令众人退下,只留下两个伶俐的听太医使唤。
吴之海上前一看,只见太后面色青白,气息微弱,心中一惊,忙伸手为她切脉,只觉脉象虚弱,如有似无,这一惊更甚,正犹疑不定,却听一太监尖厉的声音:“皇上驾到!”忙镇定心神与众人跪下接驾,伏地高呼万岁。
德盛帝刘世锦满脸焦虑,也不理会众人,疾步来到太后床边。见太后这等光景,心中痛极,神色慌乱的向吴之海低喝道:“还跪着干什么?速为太后行医啊!”
吴之海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拱手道:“下官已为太后诊断,太后近日操劳,身体虚弱,加之急怒攻心,气血不畅,痰迷心窍才至昏迷不醒,容下官用银针顺其气阻,缓解眼下之急,再作打算。”
刘世锦双眉紧蹙:“卿快为太后施针。”率先走到外室,一众人等跟了出去,好让吴之海施为。
刘世锦阴沉着脸在外间坐了,举目看了一下四周,众宫侍均垂首而立,他目光所到之处,无不由瑟瑟发抖。刘世锦冷哼一声道:“你等是怎么侍候的!?”
众宫侍齐刷刷跪伏在地,一侍女颤声道:“启禀陛下,今晨太子殿下前来请安,与太后起了争执,奴婢们上前相劝,奈何殿下情绪激动……”
刘世锦“啪”的一声拍在桌上,那侍女吓得不敢再言。只听皇帝怒道:“这个逆子!看来朕平日里待他太好了!传太子到御书房候着!”
正震怒间,宫侍禀报皇后娘娘前来探视。皇后姓王名秀芝,乃开国元老王元淳之女,与刘世锦青梅竹马感情甚好。在夺位之时,得王元淳顶力相助,刘世锦方能座稳这江山。是以刘世锦对王秀芝圣恩独宠,对王家信任重用。如今,王秀芝兄长王建青乃当朝吏部尚书,朝中门生无数。
王皇后匆匆进来,向刘世锦行了君臣之礼,站立一旁道:“臣妾听闻太后身体抱恙,心中担忧,前来的探望。”
刘世锦正满心怒火,只觉因皇后娇惯成性,才使得太子刘晟厚飞扬跋扈,如今竟然连太后也被他气倒,冷冷看着她道:“皇后消息到是灵通得很,来得很快啊。”
王皇后听他语气不善,赔笑道:“太后平日里喜欢清静,取消了晨昏定省,臣妾不敢打扰太后清净,却也时时留意。”拿过宫女手中捧着的锦盒,双手奉上,“皇上近来夜间常噩梦盗汗,臣妾托家兄在极北苦寒之地寻得这千年老参,原本想请太医理个方子,配了这参为皇上调理。如今太后抱恙,臣妾便拿来,看能否派上用场,也算臣妾的孝心。”
刘世锦接过打开盒子,见是一支拇指粗细的山参,通体雪白,手足具全,知道此参甚是难得,便交给随侍太监黄公公。抬眼见皇后双目红肿,一张脸雪白,到不忍再责骂,沉声道:“也算你有心,此时太医正给太后医治,需要清静,你且回去吧。”
王皇后欲再说什么,但见刘世锦脸色阴沉,终是忍住,拜辞而去。
陆续又有徐贵妃及一众嫔妃前来问安,刘世锦让人遣走不见。他于乱世上位,勤于政务、励精图治,加之与皇后感情甚笃,是以宫中嫔妃并不多,只是碍于宫制,立有贵妃、妃各一个,美人两个,嫔姬五六人。此时不胜其烦,传旨后宫,太后需静养,勿需问安。
一柱香时间过去了,太后寝宫还无动静,刘世锦想着太后为了辅佐自己上位,可谓是用心良苦、吃尽苦头,自己登基以来,忙于政事,到安仁宫问安尽孝的时间甚少,太后深明大义,安居后宫不问朝政,从不为娘家争权夺利。
谁知刚过了没几天好日子,却被太子气成这样,细问之下只是为了一个女子!不由对刘晟厚起了厌弃之心,深恨自己教子无方,太子别说与躬行节俭、兹仁爱人相距甚远,还放荡无德、行为有亏,如今更令母后受累。
刘世锦只觉烦躁,起身在厅中来回踱步,却难消心中苦涩之感,只觉自己虽然贵为天子,却不如一个良医来得有用。猛地想起一事,问道:“怎么不见李仁怀?速去请他前来!”
众人这才想起还有这位圣手,管事太监忙安排人出宫去请。
林翰轩刚换值从宫中回来,还未及饮一口水,便得下人通报李仁怀求见。一边着人通知夫人和小姐,一边换了衣服出来,两人寒喧一番后,来到前厅坐下,周琴心便到了。
林李二人起身相迎,待周琴心在主位坐了,李仁怀走到厅中,一撩衣摆向周琴心跪下,郎声道:“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言罢叩了三个头,站起身来。
昨日太后亲自作媒,周林二人对他此举到并不意外。李仁怀开门见山道:“昨日有幸得太后为媒,岳母大人同意将木槿许配小婿,小婿心中感激,今日备下聘礼,请岳母大人和兄长过目,因时间仓促,或有怠慢之处,还请海涵。”说罢从袖中取礼单,双手呈上。
林翰轩接了过来,略略晃了一眼,暗自为李家财力咋舌,转身呈与母亲。周琴心刚刚过来时经过前院,已见院子中间红色箱笼堆得如小山一般,心道这李仁怀动作够快,显然对此事筹备已久,足见对槿儿的用心良苦。想着当年家门外襁褓中小小的婴孩,如今竟已长大成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遇到了可托付终身的良人,心中既喜且感,不由鼻子一酸,便欲掉下泪来。
接过礼单随手放在桌上,抬眼看着李仁怀道:“以前我们林家家境贫寒,槿儿跟着我受了不少苦,明知道她身子弱也没钱寻医问药。这孩子从小乖巧懂事,不管受多少委屈,总是放在心里不给我说,只怕我为难。”说到此处,眼眶已然发红。
林翰轩回想过往种种,心中也泛起酸楚,低声道:“母亲……”
周琴心抬手止住他的话头,轻叹一声:“我不是卖女儿,从没想过让她嫁入什么豪门大户,让我能收多少彩礼。我同意将槿儿许给你,是见你为人坦荡,对槿儿诚心实意,只要你日后疼她爱她,知冷知热,我便无所求了。”
李仁怀心中感激,垂首应道:“岳母大人请放心,小婿必不会亏待槿儿。”
周琴心点点头又道:“你医术不凡,日后要好好为她调理身体,护她周全。”
木槿躲在屏风后面,听得周琴心句句都为自己着想,感念她的养育之情,泪水涓然而下,只想出去扑进慈母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