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的卧房大得很，把外间当成临时的书房，也绰绰有余。
青云将八仙桌上的花瓶、茶具、果盘都移到一旁，又把笔墨纸砚等摆上，询问着坐在一旁发呆的世子殿下。
墨长决回了神，往变了样的八仙桌上看了一眼。
“……可回来了？”墨长决随意问了句，前面的名字含含糊糊，青云都没听清。
青云小心翼翼地猜测，“殿下，您是在问陆姑娘么？”
墨长决不满，斥道：“知道还不说？想去扫茅厕？”
青云：“……”
为何世子总威胁他去扫茅厕？难道之前扫的还不够么？最近世子脾气很大啊，他都快受不住了。
青云感觉一肚子憋屈，回答道：“回殿下，属下从书房回来时碰见了陆姑娘。”
墨长决脸色稍稍和缓，“那她怎么没过来？”
他想着，陆云瑶若是知道他在卧房，应该会赶过来才对，怎的现在还没过来。
墨长决怀疑地看着青云，“你跟她说什么了？”
青云殷勤道：“自然是说世子的吩咐，世子不是不想让陆姑娘过来伺候么？”
墨长决脸色顿时就黑了，“我不是不让你与她说？”
青云被他骤然变化的脸色吓了一跳，充满委屈，“属下怎敢忤逆世子，陆姑娘聪明的紧，自己就猜出来了。”
世子殿下也忒难伺候了，一会儿不想让陆姑娘来，一会儿又想让他来了，心思简直千变万化。
青云原先在世子身边，还挺得心应手，现在却屡次见证世子变脸现场，硬生生被磨练成出气筒。
见世子像是吞了个**包似的，青云在他开口之前主动道：“世子要罚属下去扫几天茅厕？”
墨长决被噎了一下，更加恼怒。
刚要开口，就听见门外传来轻轻的三声敲门声。
“殿下，云瑶做了莲子藕粉羹，送过来给您尝尝。”
墨长决一愣，随即看向青云。
青云两手一摊，表情充满无辜，不是他让做的。
“别出声。”墨长决轻声警告青云，青云猛地点头，站到了房间角落，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
然后，他就硬生生亲眼看着难搞的世子殿下，从恼怒，变成了窃喜。
没错，就是窃喜。
虽然不明显，可世子殿下眼角眉梢都写着快意，整张脸都没刚才那么难看了，明显是在为陆云瑶的示弱而高兴。
青云都不敢相信，这是他平日侍候的世子？
那个动辄甩脸色，毒舌又饶人的世子？
若不是青云使劲儿捂着自己的嘴，怕是就要惊呼出声了。
但他也知道，若是真破坏了这场面，世子怕是要让他一辈子住在茅厕才罢休。
“谁告诉你我喜欢喝冰糖藕粉羹？”
墨长决围着八仙桌绕了半圈，转到了靠近门的方向才坐下，语气平平淡淡。
若青云没有看见世子微微扬起的嘴角，肯定会以为世子说这话是在表达不满。
而门外的人并没有因此退怯。
“是云瑶缠着姑姑，非要姑姑告诉我的，听说殿下从小便不爱吃甜食，唯有冰糖藕粉羹是个例外，云瑶便亲自去膳房做了，想让殿下尝尝。”
陆云瑶的声音轻轻软软，娇娇媚媚，透过门窗流淌进来，沁人心脾的很。
墨长决眯了眯眼，没答话。
“殿下，”陆云瑶小心翼翼道，“我能进来么？”
还是一片寂静，没有声音。
陆云瑶大着胆子，“云瑶进来了？”
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陆云瑶端着羹碗走进来，一眼就见到离自己不远的墨长决，微微惊了一下。
世子离得这么近，为何没答话？
至于青云，早就发挥了自己的特长，贴着墙边摸了出去，才松了口气。
陆云瑶走近，将羹碗轻轻搁在八仙桌上，迎上了墨长决的目光。
墨长决的脸早就在她开门之前，板了起来，嘴角拉成了直线。
“我并未让你进来。”
陆云瑶却安心了许多，世子没亲自赶人出去，就还有救。
“可殿下也没说不让进，既然没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墨长决冷冷哼了一声，“你在祖母面前，也是这样伶牙俐齿的？”
他偏过头，并未搭理她推过去的甜汤。
陆云瑶咬了咬唇，想起严姑姑对她说的话。
陆云瑶垂首，眼睫扑扑硕硕，不一会儿就掉下两颗眼泪来。
墨长决一顿，转头看向她，烦躁道：“我是骂你了，还是打你了，哭什么？”
她一哭，他自己就憋不住了，忍不住心软。
墨长决都怀疑，她是不是给自己下了蛊，一流眼泪就心疼那种。
陆云瑶抽了抽鼻子，声音染上委屈。
“云瑶为了殿下与老夫人的关系着想，将自己的委屈都放在心里，没人倾诉，有些伤心罢了。”
她抬手擦了眼泪，勉强笑了笑，“云瑶只是一时没忍住，殿下见谅。”
陆云瑶将调羹塞在了墨长决手中，目露哀求，“殿下不尝尝云瑶的手艺么？”
墨长决犹豫了一下，看见她通红的眼眶，终究还是端起了那碗冰糖藕粉羹，尝了一口。
“不错。”墨长决硬着头皮道。
太甜了，甜到掉牙。
墨长决本是不爱吃甜食的，冰糖藕粉羹也只能接受微微甜的味道，喝这么一口，简直是折磨。
但见到陆云瑶听到他的评价后，微微笑了一下。
他原本想要放下，又端了起来，神色如常地把一碗甜汤都喝完。
咽下去的时候，面不改色。
墨长决都很佩服自己。
陆云瑶看到空碗，终于露出大大的笑脸。
墨长决突然就觉得，这让人难以忍受的甜意，也没什么了。
“殿下觉得口味可还合适？”陆云瑶偏偏还问道。
墨长决默了一下，想到若是说好喝，以后她天天做给自己怎么办，便隐晦道：“有点甜。”
陆云瑶点头，“云瑶也尝了一点，冰糖着实放多了。”
墨长决这下就忍不住了，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
所以呢？
明知道他不爱甜食，还端来这么甜的东西给他吃，故意的？
“云瑶知道惹了殿下生气，想着甜食会让人开心，便特意多放了些冰糖，想让殿下别生云瑶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