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弦检查完身体,因为景轩跟宋医生还要讨论一下具体方案,还需要几天准备时间,因而顾西弦没什么事情可做,便又去了郑雨桐那里。
郑雨桐并没有上镇痛泵,毕竟医生建议说若是能忍住,最好还是不要上,因而刀口一抽一抽的疼,王若楠一直留在这边照顾她,陪她说话分散精力,不过效果不是很大。
王若楠看着郑雨桐这么疼的样子,都有些害怕了:“我以后不想生孩子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郑雨桐笑,“我只是突发状况,否则顺产应该没这么痛的。不过你跟景轩商量,若是都不想要孩子,不要也行的。”
“我今晚就跟他商量一下。”王若楠心有戚戚。
正聊着,顾西弦过来了,他依旧面色冷峻,对于来往的病人或者护士暗送的秋波一概拒绝接收,只有在看到郑雨桐的时候,才柔和了表情:“现在怎么样,伤口疼么?”
“还好。”郑雨桐并不想告诉他实情,不过王若楠这个大嘴巴很快说道:“超级疼的,她还没用镇痛泵,怕影响喂奶跟留下后遗症,现在没了麻药,一直在生生硬抗,顾总,你可要好好安慰她才行的。”
王若楠说话声音很快,郑雨桐身体虚弱,中气不足想插话都插不进去,因此王若楠飞快说完之后,给了郑雨桐一个不用谢我的眼神,之后潇洒离场。
郑雨桐:“……”完全反应不过来啊,王若楠你回来!
顾西弦脸上没了笑意,坐在椅子上,握住郑雨桐的手:“你辛苦了。”
“没事的。”郑雨桐真的没觉得有多辛苦或者疲倦,毕竟她内心的强悍程度让她并不会被这些事情轻易打倒,不过来自顾西弦的关心还是让她感觉心里熨帖,非常甜蜜。
只可惜顾西弦现在失忆了,性格变得有些不一样,郑雨桐虽然知道这依然是顾西弦,不过依然有些淡淡的遗憾。
顾西弦尽管失忆,但不代表智商倒退,郑雨桐心里想的什么,他立刻便猜了出来,他表情未变,问她:“我以前是个怎样的人。”
郑雨桐愣了一下,没想到顾西弦会问这个问题,不过也并不是不能回答,她想都不用想,道:“完美。”
是的,顾西弦在她心中就是一个完美至极的人,完美让她睡梦中都会偷笑,他竟然深爱着自己。
“就这样?”顾西弦并不满意,“具体说一下,说不定我会想起来。”
郑雨桐这才认真组织词句:“别人眼中的你,大概是冷漠高贵不易亲近,但你能力卓绝,行事沉稳,冷静自持,有一种轻易让人折服的魅力。”
“你呢?”顾西弦继续问道。
“我?”郑雨桐笑起来,语带甜蜜的说,“你对我来说,近乎神明,让我愿意把一切都献祭给你。”
她说完之后才觉得羞赧,似乎是说的有些太……过火了,毕竟顾西弦现在失忆中,不过对着原本的顾西弦,她也没有说过这么浪漫的话,也是不算称职。
顾西弦点点头:“原来如此,我很开心。”
他嘴角噙着的一抹笑意让郑雨桐瞬间反应过来:“你是故意的?你想套我话!”
什么想通过这个找回记忆,顾西弦根本就是想听她讲情话。
她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倏然红润起来,这个男人,怎么这么腹黑,尽管失忆了,还是一样喜欢“欺负”自己。
实在是太坏了。
不过郑雨桐也不是好惹的,她轻轻哼了一声:“顾西弦,等你想起这段记忆,不会吃醋么?”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顾西弦曾经化身Arno,后来他恢复本来身份,坦言他会吃Arno的醋,那么现在顾西弦相当于又换了一个身份,那么等他找回原本记忆,会不会也会吃醋呢?
顾西弦果然被噎了一下,虽然不是很理解她话里的意思,但是他现在就有些嫉妒之前没有失忆的顾西弦,毕竟即便刚刚是对着他告白,但告白的对象却是之前的他。
郑雨桐看到话语奏效,不禁笑了起来,这样的顾西弦也有些可爱。
不过她还是希望他能够早点想起来,毕竟他们在一起经历过的那些波折与幸福,她不想只有自己记得。
有顾西弦陪着,似乎刀口的疼痛真的减轻了许多,两人说了会儿话,郑雨桐就有些困了,医院里面是有护工的,不过顾西弦没让护工靠近,亲自打水给郑雨桐擦了脸,用专门的牙刷给她刷了牙,之后自己快速洗漱过后,便躺在了隔壁的床上。
郑雨桐住的自然是单人病房,房间与普通的住房并没有太大差别,也很宽敞,加上一张床也不显得拥挤。
一觉睡到天亮,顾西弦又为她买了早饭,伤口依然疼痛,不过郑雨桐忍下来了。
吃过早饭,她就有电话进来,拿过来一看,竟然是顾建瑄打来的。
她一接起来,顾建瑄便在电话那端道:“雨桐,我现在在医院,你是哪个病房?”
“叔叔要过来?”郑雨桐惊讶,顾西弦还在这里没有离开啊。
不过顾西弦失了记忆,他们两个应该会和平相处……的吧?
顾建瑄若是没来还好,他已经到了的话,就不该再隐瞒,郑雨桐说了病房号,没一会儿,顾建瑄便提了许多东西进来。
顾西弦在这里,存在感自然非常强,顾建瑄一进来看到的就是顾西弦。
他对顾西弦始终是愧疚的,因而跟他点了点头也不敢说什么,谁料顾西弦竟然朝他笑了下,这就让顾建瑄受宠若惊了。
顾西弦这是想通了?
郑雨桐头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道:“叔叔,西弦他……暂时失忆了。”
“失忆?”顾建瑄惊讶恍然,怪不得顾西弦竟然会搭理他,“医生怎么说,多久才能恢复?”
“景轩跟医生正在商量治疗方案,这次想趁着顾西弦失忆将他的心理疾病也彻底治好。”郑雨桐解释道,“应该就这几天了。”
顾建瑄非常触动,顾西弦非常固执,他尽管想跟他和缓关系,但总是不得要领,因而若是顾西弦能够因此而好起来,那么他们的关系是不是也能够缓和了?“好好好,一定能行的。”
他又回头看了顾西弦一眼,这一眼就能看出来顾西弦失忆后发生了些微的改变。
顾建瑄仔细问了郑雨桐如何获救的,当时郑雨桐被绑架,他记得跟什么似的,但是他没有能力,也不敢打扰顾西弦,只能自己一个人在家着急,在听说郑雨桐早产之后,更是心急如焚,原本想立刻就赶过来,还是因为考虑到顾西弦会在这里,怕影响到他的心情,所以才选择今天过来。
不过若是知道顾西弦失忆了,他应该昨天就过来的。
顾建瑄道:“你们已经领了证,你就是我的孩子了,以后不要叫我叔叔了,应该叫爸爸的。”
郑雨桐其实叫不大出来,毕竟她已经没了父亲很久了,之前虽然称呼郑国安也叫做父亲,但是她心里却不觉得郑国安是她的父亲的,但是现在不同,顾建瑄对她的好她知道,因此这声爸爸非常的有重量。
“不过不急的,我跟他的误会还没有解除,我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让你这么叫我。”顾建瑄搓搓手,心情很是复杂,有激动,也有忐忑,激动的是,顾西弦说不定就可以完全好起来,忐忑的是,顾西弦万一好起来也没有原谅他该怎么办,毕竟她这么多年,一直都非常失职。
顾西弦虽然没有完全听明白他们的话,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
郑雨桐看了看顾西弦,道:“会好的,叔叔,你该对他有信心。”
“希望吧。”顾建瑄依然不是很抱希望。
顾建瑄问清楚郑雨桐的情况之后,就跟着护士去看了刚出生的宝宝,在得知宝宝已经取好了名字,他也没有反对,反而觉得顾安辰这个名字很好听,再之后郑雨桐跟他讲明白,有了结果会通知他之后,顾建瑄才不放心的离开了。
郑雨桐第三天才见到宝宝,此时已经完全确定了,宝宝并没有什么问题,很健康。
比起上一次在照片看到,宝宝很明显发生了很大变化,皮肤已经变得粉嫩白皙,漂亮极了。
他的眼睛很大,看形状像了郑雨桐,他的眼瞳却纯黑如墨,透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像是两颗葡萄一样,像了顾西弦。
鼻子跟嘴巴,有些像顾西弦,脸型也像了他,他是挑了两人的长处来长的,可以想见将来顾安辰长大后又该是一个引得女生争相追逐的祸害了。
郑雨桐已经有了奶水,顾安辰一靠近便开始吃奶,他吃相很霸道,手指捂着那里,仿佛要霸占了。
吃奶的时候,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郑雨桐,眸中一片清澈,像是纯净的水晶,让她心中一片柔软。
尽管知道他现在应该看不大清楚,但是郑雨桐还是立刻被这样的眼神俘虏了,恨不能把所有的爱都给他,让他快乐成长。
顾西弦冷哼了一声,心道这里是他的,只是暂时给他使用而已,郑雨桐也是他的,迟早他会将她的注意力转回到自己身上。
不过跟一个孩子计较太跌份了,顾西弦只是默默喝了口醋。
郑雨桐心里也没忘记苏檬,给景轩打电话询问苏檬现在情况如何了,景轩叹息,苏檬虽然从ICU转到了特护病房,情况很稳定,但是也没有醒来的迹象,医生也不敢保证苏檬什么时候醒,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郑雨桐非常感激跟抱歉,但她现在情况不能去探望,给安铭彦打电话,但是安铭彦看到是她的电话都是直接挂断的,郑雨桐知道他心里有气,奈何不能当面跟他道歉。
只能等到他出院,出了月子,再去看望苏檬了。
郑暄跟郑曜也来看过郑雨桐了,郑曜私自调动军队,果然背了处分,幸好他这么多年战功赫赫,因此处分并不严重,但他没有后悔,毕竟在他眼里,家人非常重要。
而郑暄也处理了丁桂云周斯岚母女,折磨完之后就将她们送进了监狱,他虽然是政客,总是一副和善样子,但其实城府极深,要想整治一个人,有无数的法子。
郑雨桐对丁桂云非常失望,毕竟之前她待她像家人一样,结果丁桂云却背叛了,虽然她是被周斯岚逼迫,不过伤害已经造成,即便不是故意的,也需要负责任,因而现在她沦落到这样的下场,郑雨桐完全心软不起来。
幸好她们都没事,若是她跟苏檬都送了命,丁桂云与周斯岚死几次都不够赔的。
顾冯凯死后,郑雨桐总算没了后顾之忧,不过这不代表他们就可以闲下来,不过顾氏,德国顾家,台湾顾氏,乾元,四个地方都有大量的工作等着顾西弦来处理。
顾西弦失去记忆,但是处理事务的能力并没有丢,郑雨桐让李黎将所有急需批复的文件都送到病房里来,她给顾西弦讲都该怎么处理,虽然她几个月没有处理过了,但是很多东西还是可以融会贯通的,而顾西弦也很快就领会到了,处理起来依旧快速而完美。
因此病房里就出现这样逗笑的一幕,郑雨桐一边抱着孩子,一边跟顾西弦讲这个文件怎么批,或者顾西弦抱着孩子,郑雨桐批阅文件。
两口子搭配起来,做事效率还真是不错。
不过顾西弦熟悉之后便不用郑雨桐了,毕竟她现在在坐月子,不能操劳,不过郑雨桐觉得自己身体很好,偶尔这样看一下文件并不要紧,不过对于顾西弦的好意,她也很受用就是了。
顾西弦第一次抱孩子的时候,非常的紧张,几乎像怀揣了一个炸弹,一有不对就要扔出去的架势。
他对于孩子依旧喜欢不起来,不过也不是特别讨厌。
不过很快,顾西弦就决定还是继续讨厌他好了,因为顾安辰发现自己从郑雨桐怀中离开之后,竟然嘴巴一瘪,开始哭起来。
顾安辰小朋友一直都非常乖巧,除了饿了困了或者要嗯嗯这几个特定的事情,会哼唧几声,其他时间都是很安静并且爱笑的,不过仅仅限于在郑雨桐怀抱中,一旦视线离开郑雨桐他就开始嚎,嗓门很大,震得顾西弦脑门都疼。
看着重新回到郑雨桐怀里,眼角根本没有挂眼泪的顾安辰,顾西弦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是故意的,不由气的牙根痒痒,果然不该生这么个祸害出来。
郑雨桐看道顾西弦脸色很臭,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怎么,跟孩子还要计较么?”
“他是小恶魔。”顾西弦狠狠瞪了顾安辰一眼。
顾安辰则一脸我还小我什么都不懂的表情。
他们两个好像天生就是相克一样,顾西弦有时候靠郑雨桐进了,顾安辰都要出个声提醒一下,因而将顾西弦折磨的非常暴躁,到了恨不能把他丢出去不要的地步。
看着父子两个争斗,郑雨桐没心没肺笑的很是开心,有种一物降一物的感慨,顾西弦从来都矜贵自持,现在却生生被逼得没了形象。
这些天顾西弦始终没有想起来的征兆,似乎彻底把过去给忘了,郑雨桐其实很害怕,害怕顾西弦会永远丢掉那份记忆。
不过景轩跟宋医生的治疗方案已经彻底定了下来,一方面刺激他的脑部,让他找回记忆,一方面则治疗他的心理疾病。
他们其实也没有把握百分百治好顾西弦,不过郑雨桐对他有信心,因为这个男人,连死神都无法奈何他,更何况一个区区心理疾病。
方案定下了,不过什么时候实施也是个问题,他们觉得越早越好,但是郑雨桐没有出月子,而治疗的这段时间,最好也要有郑雨桐的陪伴,因此郑雨桐就在生产后第八天出了院,回了家。
在医院的时候,郑雨桐还见到了宫泽,乾元最后一位总裁,排行第二的人物。
郑雨桐通过宫泽之前做的事情,对宫泽有个大概的猜想,见到他之后郑雨桐发现她的猜想非常正确,宫泽果然是不愧腹黑之名。
他长相俊秀,眉眼疏淡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其实很少有人能够将金丝边眼镜戴出效果来,很多人戴着会感觉非常难看,但是宫泽不会,非常适合,他是南方人,有着南方男人独有的俊秀儒雅气息,看起来温和无害,但其实非常危险。
郑雨桐跟他交谈几句就发现他的厉害之处,就比如没有人告诉他顾西弦失忆了,但是宫泽跟顾西弦交谈两句就发现了。
虽然顾西弦的性格跟以前稍微有些不同,但是他伪装的很好,不知情的人真的很难看出。
而宫泽竟然也可以一眼识破,可谓厉害。
郑雨桐不由对顾西弦再次敬佩起来。
顾西弦统筹全局引领方向,宫泽统管事务,路易斯搜集情报,方琼眼光毒辣,他们几个人合起来,简直是聚齐了四张王牌,若是给他们时间,乾元必定也会站在世界的顶端。
宫泽回来是协助顾西弦处理其他事情的,毕竟治疗期间,顾西弦不可能还有精力管理这些,而郑雨桐坐月子兼参与顾西弦的治疗,还要带孩子,也不会有精力去处理,因而顾西弦在了解他还有这么一位兄弟之后就把他叫过来暂时负责。
顾西弦跟宫泽交情自然匪浅,宫泽没有犹豫就接了下来。
出院之后,对于顾西弦的治疗就正式开始了。
在治疗前一晚,顾西弦望着郑雨桐,纯黑如墨的眼眸中有些黯然,郑雨桐不理解,便问他:“你是担心治疗失败么?”
“不。”顾西弦道,“我是怕治疗成功。”
“为什么?”郑雨桐不解,但是看到顾西弦的眸子之后,瞬间明白过来,“你是怕恢复记忆后这段时间的经历会忘记?”
顾西弦惊讶于郑雨桐的敏锐,他没有否认,点点头:“我怕你忘了我。”
“不会。”郑雨桐道,“你其实还是你,说不定在你想起来之后,这段时间的经历依然还会记得,然后跟你原本的记忆融合。”
顾西弦淡淡一笑:“我知道,不过担心罢了,总归那个也是我,其实没差。”
郑雨桐突然有些奇异的心疼起来。
郑雨桐知道顾西弦的意思,也能够理解,但是不足够体会,毕竟她觉得他虽然失忆了,但是顾西弦依然还是顾西弦,虽然失了记忆,其实并没有影响。
但是对于现在的顾西弦来说,他是一个完整独立的个体,而恢复记忆后,这段时间的经历就会变成一个附庸,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存下来,他性格里的霸道即便失忆了也依然存在,他怎么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过顾西弦看得出来,郑雨桐想让他恢复记忆,毕竟他们一起经历的那些事情都是非常宝贵的财富,只有她一个人记得的话太辛苦,所以,他怎么忍心让郑雨桐失望呢。
因此顾西弦道:“我会努力保存下来,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忘了我。”
他的眸子很认真,让郑雨桐忽而心脏触动一下,这些天的相处,郑雨桐能够感知到他在努力做好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角色,这个顾西弦明明没有代入感,但他却做的很认真,认真到郑雨桐也有些心动了。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明明郑雨桐爱的是一个人,但是却有种爱上两个人的感觉,她真的无法控制自己,原本还对这个顾西弦很陌生,但是这几天的接触下来,她却无法控制情感,毕竟,这实际上还是顾西弦。
倘使是另外别的人,她是绝对不可能爱上的。
此时此刻,听到他这么请求,郑雨桐心里的疼忽然放大,她点头答应下来:“我答应你,不会忘了你。”
希望这段快乐时光也能够保存下来,然后他跟原本的顾西弦融合起来,一起陪在她的身边。
“谢谢。”顾西弦笑了一下,“我可以吻你吗?”
这八天,他们虽然睡在同一个房间,顾西弦也握过她的手,但是他们却始终没有接吻,彼此都有些微妙的顾忌。
郑雨桐笑起来:“当然。”
下一刻,一个薄如蝉翼的吻轻轻落在她的唇上,依旧是顾西弦的气息,却不是顾西弦的风格,郑雨桐闭上眼睛,忽然有种流泪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