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天气,真的够冷的!”小巷墙角有一人嘟囔了一声,是那算命人。
算命人只背着一个包裹,两只手伸进袖子里边取暖,“这他奶奶的,才初秋,这晚上就冷得要命,若是等到入冬那可该怎么过哦!”
仍然是觉得有些寒风从巷子口灌进来,算命人悻悻起身,嘟囔了一声这破地儿之后准备去寻一个能挡住风的好去处。
整个身子佝偻成了一个团,一步一摇,没多久就路过一家酒肆。算命人闻着酒香咂了咂嘴,双手在身上胡乱拍了一会儿之后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借着酒肆昏暗的灯光算命人仔细瞧了半天,最后挑了两枚铜板往就酒肆走去。
“掌柜,给我打二两酒暖暖身子!若是掺水我可是不会给钱的!”
掌柜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憨厚男人,“俺在这儿卖了有十几二十年的酒,从来就没有客人说过不好!客官你就放心吧!若是掺水俺赔你一斤!”
“这还差不多。”算命人耸着肩嘟囔的一句。
酒是黄酒,虽然有些浑浊,可这酒味真是冲,很多豪放的武人都不喜欢去吃那种入口极柔的青梅酒,倒是对这种似火烧的黄酒钟情得很!越烈就越痛快!
半晌之后从包裹里边拿出一个就葫芦递过去,仔细盯着那掌柜,确定打的酒要比二两多才肯低头往手心里边哈气。
结果酒葫芦算命人微微抿了一口,不多时,脸上就泛起红润。算人命舒服地打了一个哆嗦,丢下几文钱就往巷子深处走去。
就算是晚上,可酒肆依旧热闹。
只是没多久就看见那个老算命人恼火地走了过来,“掌柜的!你还敢说你这酒没有掺水?哼!也得亏我是老江湖,若是旁人还真是尝不出来!你方才怎么说的来着?赔我一斤是不是?”
旁人都被这算命人的叫嚣吸引住了,一个个闭上了嘴饶有兴趣地看起热闹来。
掌柜有些懵,“不能啊,俺从来都不掺水的!”说着掌柜接过酒葫芦凑过去闻了闻,面色有些难看。
“怎么说?我没骗你吧!”算命人哼了一声。
“您刚才都是看着俺打的酒,怎么这会儿就变味儿了呢?”仍然是不敢相信,掌柜又倒出一些酒来尝了尝,这才红着脸说:“只怕是俺家婆娘往里头掺了水,您放心,俺回去就教训她!”
算命人趾高气扬,“我管你什么时候教训你家婆娘,反正你方才怎么说的?赔我一斤!”
掌柜的连忙回道:“客官放心,俺自然不会扯谎的!”
那掌柜正拿起酒葫芦准备又往里头打酒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客人大声笑道:“掌柜可莫要听信了这个老头的胡话,他方才躲进小巷子里边自己往里头掺了水的!”
“没错!咱们都瞧见了的!”
听到这话儿算命人顿时面红耳赤,一把将酒葫芦从掌柜的手里抢过来,回过头骂道:”哼,一群狗杂碎!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掌柜的这会儿还是没回过神来。
又有人说:“嘿你这老头真是好不讲道理!”
“怎么了?不讲道理怎么了?”算命人把脖子一横,“有本事就往我脖子上砍一刀,来啊!“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武人站了起来,手里提着一把刀朝着算命人走了过来。
算命人还未回过神来,就看着那个掌柜连忙赶过来一把拦住那个武人,“诶客官客官,有话俺们好好说,别着恼!”
那武人没挣开掌柜的袖子,便哼了一声,“也是看在掌柜的脾气好,若不然看我怎么削你!”
算命人这会儿也有些虚,看着那人不算是良善,便犟了一句嘴之后悻悻走开了。
又一窜窜进一个巷子里边,算命人拿起酒葫芦吃了一口酒,啧啧两声,“呸,掺了水的酒还真是鸟味道都没有!都怪那群没有眼力见的混账玩意儿!”作势就要将酒葫芦丢掉,可挥了两次手仍然没将酒葫芦丢出去,最后悻悻然地吃了一口,慢悠悠地走了。
小巷有些深,在这晚上就更是显得漆黑得很,走到小巷中间正准备将就着在这里过一晚的时候,突然瞧见自己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当即就被吓惨了。
“大人。”
听到这话儿算命人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又骂道:”要死么你?晚上出来怎么不提一个灯笼?是不是想把我吓死?“
话刚说完就看见眼前突然亮起了一道灯光,算命人又被吓了一跳,看着那人又突然笑了,“还别说,你这两颗大门牙还真是亮眼得紧!怎么不说说给自己换一副假牙,也忒渗人了!”
那人正是吴舟。
听到这话儿,吴舟被火光照耀的眼睛里边似乎透着一丝绿光,“大人,你晓得我是不喜旁人谈论这事儿的!”
“哟,还长脾气了?”算命人将包裹放在墙脚,整个人舒舒服服地靠了上去,拿起酒葫芦吃了一口,“怎么了?我还就谈论这事了怎么滴?不仅如此,我还要在你两颗大门牙上弹一个嘣儿响!你怎么说?”
吴舟盯着算命人的眼睛看了许久,缓缓低下了头,道了一声不敢。
算命人呵呵一笑,“做人就要晓得怎么做人,不能许久不做人就忘了自己是个人了,那东西你拿到了吧!“
吴舟点点头,眼神里边透出一丝狂热,“多谢大人指点,小人万死莫辞!”
算命人换了一个姿势看着吴舟,“可别说就只会得好处,就忘了自己该做什么事儿。”
“大人放心,那九枚镇龙钉已然全部埋下。”
“可莫给我埋错了,洛阳可不是古洛阳!”
“在下自然不会讲这等事儿弄错!大人不必担心!”
“在下?”算命人眼色揶揄。
吴舟脸色沉了沉,低头道:“小人。”
“成了成了你走吧!”算命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以后没什么要紧事就别来见我了!瞧着你的门牙我这晚上只怕又要做噩梦!”
吴舟吹熄了灯笼,起身走了。
瞧着吴舟的背影,算命人冷笑一声,“还真将自己当做一个人物了?我要你死你能活?”说完算命人又笑道:“说错了,应该是还真当自己是个人了?”
夜深了,算命人将酒葫芦里边的酒尽数吃完之后就感觉脑子里边沉得很,迷迷糊糊正准备要睡一觉的时候却看见巷子深处又亮起了一个灯笼。
算命人微微眯眼,数着那人的脚步声。
那人走近了,望见躺在地上的算命人有些诧异,“老人家,你怎么睡在这里?”
算命人呵呵一笑,“没想到洛阳这会儿还真是藏龙卧虎,竟然在巷子里边睡觉都能遇见国士,姚清河?”
姚清河蹲下身来笑,“其实先生这话儿说得有些纰漏。”
“哦?”算命人将自己摆正了,“哪儿来的纰漏?”
姚清河问道:“如果本身就是大人物,那么遇见大人物也不稀奇是不是?”
算命人点点头,“是、”
“如果是小人物的话,那么就算是遇见大人物也不晓得这人就是大人物是不是?”
算命人又点点头,“是。”
“那这么一来,先生遇见我,如我遇见先生,都不稀奇。”
算命人咧开嘴笑,一口黄牙在烛火的照耀下没显得有多亮眼,“先生说得真是有道理!草民佩服!”
姚清河坐了下来,闻着空气中微微还在荡漾的酒味儿之后便从腰间取下了一只酒葫芦递给算命人,“先生吃酒么?”
算命人浑浊的眼睛亮了亮,“这可真是一个好东西!”
接过就葫芦闷了一大口,算命人哈哈大笑,“快活。”末了往姚清河那边伸了伸,姚清河摆摆手,“鄙人不吃酒,带着酒葫芦纯粹就是为了。。。”
“装模作样?”算命人接了一句。
“没错,正是这个理儿!“
两人沉默良久,姚清河问道:“听先生的口音,先生是原西苏人?”
算命人点点头,自顾自地讽刺道:“没错,正是西苏余孽!”
“洛阳如今可是多事之秋,先生来这里做什么?”姚清河又问。
算命人呵呵一笑,反问道:”你问什么我就说什么?你以为我在牢狱之中么?还是说你要将我抓进牢狱之中然后审讯我?“没等姚清河说虎牙,算命人又道:”只是说出来也无妨,只是请国士不必惊讶。“
“洗耳恭听!”
算命人醉醺醺地狂笑,“老子要复国,将洛阳变成西苏的国都!”
姚清河沉默了良久,看不清楚脸色,“只是先生若是要复国的话这洛阳可不是首选,若是以洛阳为国都的话这四面八方都是军机重地,先生撑不下去半个时辰的,先生还是另寻国都吧。”
算命人哼了哼,“叫你管?我就是要在这里复国怎么了?你管我?”
姚清河笑了笑,“既然先生有打算的话那么鄙人也不给先生瞎提意见了,只是希望先生还是要小心一点,这种事以后还是不要给外人听去了。”
算命人又吃了一口酒,“这是天地大势,就算被旁人听去了又如何?他们还能挡住这滚滚运势不成?”
姚清河脸上的笑意还未曾退去,”凡人终究是挡不住天地运势的,可若是叫有心人听去了,赤手空拳将先生你抓起来还是可以的。我想先生应当是不喜欢这等牢狱之灾。“
“怎么?”算命人拉起眼帘看了姚清河一眼,“你该不会要去报官吧!”说完算命人给了自己头一巴掌,道:“我吃昏头了,这会儿竟然忘了你是这块天地最大的官儿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姚清河忽然指着算命人身子底下一张白布说道:“先生是算命人?”
算命人瞧了瞧那张白布之后点了点头。
姚清河伸出手去,“那先生给我算一算?”算命人正欲开口姚清河又道:“放心,男左女右,我搞清楚了的!”
算命人想了想,便将姚清河的手接过来,趁着昏暗的灯光眯着眼细细瞧着手相,“国士算什么?”
“算洛阳运势!”
算命人哑然失笑,“国士以自己的手相来算洛阳运势?”
姚清河郑重其事地问:“难道有什么不对劲么?”
听到这话算命人沉默了半晌,道了一声国士好魄力之后瞧了大致一刻钟的手相之后松开了姚清河的手,又吃了一口酒之后缩了缩肩,只说了一句洛阳秋意浓啊!
姚清河起身,提起灯笼,道了一声谢之后绕开算命人朝着前方远去。
算命人迷迷糊糊地喊道:“国士,你的酒。”
姚清河回过头来笑道:“就当做给先生的酬劳。”
“那感情好,我这算命人做得不亏!”算命人嘀嘀咕咕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