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桃笑姐姐,听说这次下凡历劫,只有神瑛侍者回来销案,绛珠仙子并没有回来。”黛玉正立在三生石畔回忆往事,猛的听到人声,且说的是自己。她顾不得愤恨难过,忙一闪身,钻入三生石底。她如今不过一缕灵识,有三生石做掩护,便是仙子也看不见她。
“不回来又有什么用?三生石畔历经千年的修行,却因哭干眼泪亡了形神,她便是躲到天涯海角,这一世修为也是毁了。再说,绛珠还担上了毁灭林家百年根基的因果,便是她尚未哭干最后一滴泪,保住最后一缕灵识,天庭为了给林家一个公道,绛珠也是要魂飞魄散的。”一个空灵悦耳的女声说。黛玉心中踹度这只怕就是之前说话的女子口中的桃笑姐姐了。
黛玉猛然间听到这样令人震惊的真相,恨得睚眦欲裂。可惜她只是一段灵识,漫说出去讨个公道,便是一露面,怕就要被天庭诸神捉去判个魂飞魄散。她只得强忍心中愤怒,且听这两个仙子说些什么。
“天庭若要给林家一个公道,许林家人重生一世不就行了?为何又要向绛珠讨公道去,绛珠喝了孟婆汤下凡历劫,她知道什么?”另一个清脆嗓音的女子说,语气中充满对绛珠的同情和对天庭的不满。
“林家人既是枉死,按阎罗殿立法,枉死之人不得进入轮回,林家一门,算是就此绝断,连进入轮回投胎都不得,哪里还能重生?林家虽然冤屈,到底是天庭的不是,地狱按律执行有什么错处?天庭不愿与地狱相争,只好一气算到绛珠头上,左右绛珠已经不能辩白,任由编派罢了。”那叫桃笑的女子说。
“绛珠也真是冤屈,谁叫这灵河岸边得道的花草许多,独她一人练就灵河之精呢?引人觊觎,也不过怀璧其罪罢了。桃笑姐姐,你刚才说林家之人都是枉死,难道林家满门没有一个寿终正寝么?”
那叫桃笑的女子隔了片刻才低声说:“林家人不枉死,绛珠下凡后乃是侯门贵女,得家人宠爱,怎会整日迎风洒泪?绛珠托生到林家,就注定林家人不得善终了,林家落得越悲惨,绛珠便越容易还泪,绛珠泪尽,灵河之精落入他人之手,千年修行与人做嫁衣裳。”说到这里,黛玉听到那叫桃笑的女子轻声叹了一口气。
“桃笑姐姐,你说为什么那绛珠和神瑛都喝了孟婆汤下凡,便是神瑛侍者曾以甘露灌溉,她也当不记得了,为什么绛珠看见神瑛还是忍不住哭呢?若是绛珠不哭,哪里会失去灵河之精?”另一个声音略轻快一些的女声又问。
“这我却不得而知了,许是……”
那叫桃笑姐姐的仙子一语未了,又响起一个和煦温暖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桃笑、李妍,你们两个不好好当差,到这里来做什么?”
黛玉听到这个声音一惊,就是这个如同冬日暖阳般的声音,曾在自己刚刚幻化人形的时候劝自己下凡历劫,还了神瑛侍者的灌溉之德,好将修行更进一步。当时自己什么都不懂,还对这个神妃仙子一般的警幻仙姑感恩戴德,不想她为了骗取自己的灵河之精,不但害得自己毁了修行,还害得林家就此绝断。
“警幻姐姐来了,我和李妍妹子到这里取些灵河水回去酿酒,这就走了。姐姐今日怎么有空到这里来?”黛玉听见那个桃笑的声音说。
警幻见桃笑、李妍果然抬着水桶,便冷哼说:“还不赶紧回去,新酿的千红一窟、万艳同悲正好灵河水不够了。”黛玉不知什么是“千红一窟、万艳同悲”,只听那桃笑、李妍似乎很怕警幻的样子,忙应了是走远了。
黛玉原本躲在三生石底,但是不知怎地,她明知自己只是无形无色的一段灵识,却也怕警幻得很,用力的往三生石内挤去。
警幻驻足在三生石畔,蹲下身子看了一下当初绛珠草生长之地,便盘膝而坐,掐着指诀口中念念有词。警幻施法期间,黛玉只觉一股引力牵引自己,自己不自觉的就要往警幻处飘去。
但是她方才听了桃笑、李妍一番对话,哪里还敢在警幻面前现身?死死贴着三生石,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向警幻飘去之时,三生石生出一股引力将她灵识吸住。黛玉只觉浑身难受,仿佛五内俱焚,却终于没被警幻的口诀吸引过去。
警幻感知绛珠草灵识已经上了离恨天,但是无论她如何施咒牵引,总是引不出绛珠最后一缕灵识,她和神瑛侍者骗取的灵河之水聚集的绛珠泪也因没有绛珠灵识做引,无法聚集成灵河之精。
警幻无法忍受这样的功亏一篑,因而她今日特地来到绛珠生长之地,用绛珠当年生长的土壤做引施法,但是依旧没有寻到绛珠灵识所在。警幻进入空明之后,来到一处白茫茫的所在,她能感受到绛珠灵识就困在这混沌之中,自己却无论如何牵引不出。
这样的法咒极耗法力,警幻施法盏茶功夫,已经汗水涔涔,支撑不住。她只好收了法力,萎顿在地上喘气,休息好一会子,警幻体力恢复了些,方站起身来,朝太虚幻境方向走去。
而黛玉在警幻收了法力的片刻,也已经支撑不住,没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黛玉悠悠醒转,对周围的一切又有了感知。无身无形,自然也无泪。但是她此刻只觉无比痛苦,想到父母、弟弟从此魂飞魄散,连进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怎能不恨?她恨警幻欺骗她而连累无辜,也恨自己轻信警幻,不但害了自己千年修行,还连累父母亲人。
黛玉不停的反问自己该当如何,心中祈求自己再得一次机会,只求救父母幼弟脱离苦海。
许是黛玉灵识心诚,被上苍感知。这日黛玉再次祷告之时,脑海响起一个略低沉但又好听的男声:“本座已经知你冤屈,林家尚有一线生机,需你用修行来换,本座只问你愿不愿换?”
黛玉猛然感知人声,吃了一惊,但是听那男声语调平和,让人生出信赖之感,忙回应道:“无论多少年修行,我都愿意。只不知是哪位仙尊在说话?”
那男声道:“我和你相伴千年,你却不知我是谁,偏生去信邪神,招来大劫。也罢,原是你命中当历这劫中之劫。”黛玉本就聪慧,听到相伴千年之语,又想到警幻做法念咒时三生石上生出的引力牵引住自己,自己才没被警幻引去灵识,便猜和自己说话的乃是三生石,脱口道:“仙尊是三生石?”
那男声叹息道:“你聪慧如斯,当初何故受警幻欺骗?真真命中劫数。”
和绛珠对话的男声自然便是三生石,一石一草灵识沟通,说是对话,却不过是灵识间的信息交换,自然无人能听见。三生石将前因后果告知黛玉:
所谓灵河之精乃是草木修行后的内丹,草木从发芽一刻起,就纯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生长,草木内丹是最纯粹的。绛珠草又生长在灵河岸边,灵河水之精华凝聚的内丹更是九天之内独一无二的。在绛珠草将将通灵,尚未化人形的时候,神瑛侍者日日来灌溉,不过是欺骗绛珠的第一步。
绛珠草生长在灵河岸边,灵河水比之甘露更具灵气,神瑛侍者所谓灌溉,不但没有增进绛珠草修行,反而拖慢绛珠修为,若非绛珠心智坚定,只怕已经坏了修行。也因灵河之精被甘露稀释后,不够纯粹,绛珠将将化形之时灵性有限,判断力下降,才被警幻迷惑。
下凡还泪,先是将甘露哭出,只剩灵河精华的泪水。再将灵河精华哭出,此刻灵河精华已经落入警幻手中,若是绛珠灵识再被警幻抓住,用灵识炼化警幻搜集到的绛珠眼泪,一缕灵识和灵河精华就会被练就成一粒汇聚天地精华的丹丸,此丹便是警幻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灵河之精。灵河之精承九天灵气,能治百病,解百毒,服之可以逃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若是被心素不正之人得之,后患无穷。
三生石叹道:幸而你只剩一段灵识,倒知道先来看我,若是直接去太虚幻境销号,做那得道封神的美梦,此刻只怕已经被警幻捉住练成灵河之精,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了。
黛玉从三生石处得知:因警幻伪造绛珠前世,强制干预今生,绛珠和绛珠托生的林家都无来世可期了。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万事万物皆留一线生机。每次天生异象、斗转星移之时,便是枉死众魂夺取一线生机之刻。待得九星连芒之时,有一瞬间的天地混沌,时间静止,绛珠灵识若能在这一刻重生,虽然不能进入轮回,获得来生,却可以重回前世,获得重生。
但九星连芒之时,重生道极为拥挤,绛珠灵识如今虚弱已极,为了不在重生道魂飞魄散,绛珠如今需要潜心修炼,静候重生时机。
却说月余之后,外头管事来报一个自称甄封氏的夫人带着个好伶俐的姑娘来拜,贾敏命人请进来时,原是甄士隐之妻封氏带着甄英莲前来道谢。此刻英莲已经九岁,生得风流俊美,品格出众,及黛玉见着英莲时,心下一惊:这不是前世薛姨妈家里争买的香菱是谁?薛家还因此吃了人命官司。
前世英莲这样的人物品格,谁不暗中说叫那呆霸王糟蹋了?且香菱聪慧敏捷,后学诗时请教黛玉,黛玉和她倒有半师之谊。大观园满园子的主子丫头,泰半的一双势力眼,只这香菱是个品行不错的。虽然命运坎坷,却从不做那些勾心斗角的事。黛玉不禁暗叹:不想今生无意间救了李罕,打了一窝拐子,倒将香菱救出了,只怕此生只有英莲,再无香菱。
黛玉固然见过英莲,因而和英莲投契,英莲却不知怎地,见了黛玉就觉可亲得很,仿佛前世认识一般。因英莲自惭出身,好生羡慕黛玉,偏又有些不敢上前攀谈。黛玉见了,亲命紫苏为英莲斟了茶,又叫甄家姐姐坐,倒让英莲受宠若惊。
原来吴通判抓了拐子之后,问起各个女孩子家乡籍贯,英莲哪里不记得?不过前世因在拐子手下不敢说,后来到了薛家,又觉侮辱门楣不敢说罢了。如今获救,清清楚楚道了自己来历,早于上月就回到苏州。只因阊门外的十里街仁清巷因葫芦庙炸供,早烧没了。官差又辗转打听到封氏父亲封肃家里,英莲才得以母子团聚。
封氏自是千恩万谢,虽然囊中羞涩,也许了官差几个茶钱。又因吴通判得了林如海人情,白赚一个政绩,倒也并不专美,嘱咐那官差若是苦主问起,就实话告知能够抓得拐子,全得两淮盐运使林大人指点。因而这日封氏带着英莲亲到扬州道谢。
贾敏自是言道为百姓解难原是朝廷命官份内之事,甄太太倒不用太过挂心。贾敏见封氏母女衣服虽然浆洗得极干净,但是衣料粗糙,便知甄家母女家道艰难。她们母女两个赶几百里路前来道谢,倒是个知恩图报的,又想着黛玉姐弟这次痊愈,自己只当行善积德,因而倒封了二十两银子与封氏母女做盘资。
封氏哪里肯要,推迟一番,心中又想:自从丢了英莲,一把火又烧光了宅子,如今家业被父亲半哄半赚已经赔尽了,甄士隐让个道人哄着出了家,两个丫头也让贾雨村讨去一个,自己母女回到父亲那里也没个好的出路。这林太太这样慈善,不如自己卖身给林家,全心全意的伏侍,赚一份月银,再过几年为英莲寻个本份人家嫁过去了,自己就算死了也安心。封氏自己年过半百,倒没什么,只到底是做母亲的,又舍不得英莲入了奴籍,因而不好开口。
犹豫半日,想着终究是英莲前程要紧,因而开口说了自己意思。甄士隐在阊门外也算个有名望的乡绅,封氏原也是个有体面的妇人,如今说出自卖自身的话,脸早就红了。英莲原本和黛玉说着话,听到母亲为了自己要卖身为奴的话,也欲落下泪来。
甄氏的意思,自己卖身为奴,只也要带着英莲在身边过活,英莲只靠自己的月钱养活,不沾林家衣食,但求太太许英莲不入奴籍。贾敏也是做母亲的人,自然知晓甄太太的意思,但其时各家买奴才皆没有这样的规矩。
贾敏听了英莲母女处境,也觉可怜,但封氏之请却让贾敏觉得为难。盖因贾敏虽然心善,倒不是个没有原则的,若是太过善待英莲母女,强过其他下人去,家中其他奴才见了不服,自己自乱规矩,家中奴才没有事也要生出事来。其他奴才效仿起来,今儿谁家带个闺女,明儿谁家带个小子,皆住在府上,这内宅倒不好管了。因而贾敏神色犹豫。
黛玉也是个善理中馈的,前世荣国府那么乱,黛玉也将一个潇湘馆管得井井有条,可见她本事。黛玉自然明白母亲为难什么。黛玉心想:规矩自然不可破,但是收留英莲母女未必非要乱了规矩不可。因而上前道:“母亲,前儿父亲说要给我请先生,英莲姑娘留下来陪我一起念书岂不是好?”
贾敏听了,只当黛玉小孩子说顽话。但转头看英莲时,只见她比黛玉大两三岁,生得不俗,给黛玉做个伴读书童倒是极好。且其时大户人家的孩子念书,书童自然有在家中下人中选些伶俐的小幺儿充的,讲究的书香仕宦之家也有请正紧的良民家中读书子弟作伴读的。
一些寒门子弟立志读书的,皆将到书香门第做伴读视作体面,盖因书香门第家中皆延请学问高深的先生授课,又有许多传家藏书外头轻易见不着的,在书香门第做几年伴读,比之在外头书院上学进益还快呢。良民子弟又不耽误科考,是极好的出路,因而像林家这样四代列侯,传承五代的人家请伴读,只怕外头争破头皮。
只世人重男轻女,哥儿请伴读自是寻常,倒是没听说谁家女儿念几年书还专门请伴读的,不过家中挑两个伶俐丫头尽够了。更有甚者,有些人家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竟不让姑娘读书的。自家黛玉念书,还正紧请两个良民女伴读,是否惊世骇俗了些?
封氏听了黛玉之言,自是求之不得,英莲若真给黛玉做得几年伴读,将来说亲时,便是四代列侯人家出的教养,说亲都要长一层身份。贾敏思忖下子,心想:若是英莲做了黛玉的伴读,不入奴籍其他下人也没话说。再说英莲模样气度自不用说,多少人家千金小姐不如她,便是出身也是乡绅之女,给黛玉做个伴读身份也合适。只这样的事倒是老爷作主的好,因而对封氏道:“甄太太不若今日带英莲在府上住一晚,待老爷下班回来,我问过老爷。”
封氏听了点头应是,贾敏自吩咐下人去与英莲母女收拾客房。
晚间林如海下班归来,贾敏说了封氏之请,林如海笑道:“这样小事,敏儿自己作主就是,又问我做什么?咱们玉儿至灵至秀,百个男儿不如她,我既决定将玉儿和男儿一般教养,自然不能亏待她,如果寻两个清白人家的姑娘做伴读更妙。”
夫妻两个商议已定,次日回了封氏的话。封氏高兴不已,但她不愿贾敏为难,自己又回苏州父亲家里投靠去。英莲和其他书香门第的男伴读一般,其他下人自然没得嚼舌。
又说当年投在葫芦庙里的穷儒贾雨村得了甄士隐资助,进京赶考,中了进士。在苏州府做了一年知府,因有些贪酷之弊,又恃才辱上,只任一年就被上司参了一本,革了职位。这日从友人处得了讯息,听闻新任两淮盐运使林大人要给府上女公子聘西宾,特来一谋。
这封氏安顿好英莲,又拜别了贾敏,启程回乡。将将出了内院门,就见管事领着一个腰圆背厚、口阔面方,剑眉星目,直鼻权腮的人进来,这人不是那得自家老爷资助的穷儒名唤贾雨村的是谁?此人前来讨娇杏的时候还说替自己寻英莲,哪里指得上他?封氏见了贾雨村,免不得口中冷哼一声,方随管事婆子出了门,管事婆子见封氏雇好车,上车启程了才回房中向贾敏回话。
却说管事婆子见了封氏方才见那男客后,满脸不屑,又想那男客面生,府上并无这样一号客人。因而回屋之后仔仔细细的将方才之事与贾敏说了。
这头林如海休沐,林二带着贾雨村到客厅坐了,又去禀报林如海。介绍贾雨村前来的友人原和林如海是旧识,林如海展信看了,说一原贯湖州的进士姓贾名化者,因受上司诽谤排挤革职,特前来应府上女公子西席。
若是林如海未经甄应嘉害林礞一事,自然见了旧识亲笔信就应了,此刻但凡到家中谋事的人,林如海皆要细细打探过底细。因而见了信,让林二代贾雨村来书房亲自见过。
小厮奉了茶,几句寒暄,林如海见那贾雨村言谈得体,胸中果然有大才,便满意了二三分,只待使人打听贾雨村为人,若当真是个正直不阿的,便将其留下。此刻一个小厮过来说,太太有话告诉老爷。
林如海会客时,贾敏从不打断,今日这样必有缘由。因而林如海道了让贾雨村少坐,自己出来进了内堂。
封氏原将家中遭遇细细跟贾敏说过,贾敏听说封氏见了一男客不屑,就留了意,使小厮去请林如海过来。林如海进屋之后,说所会客人是来应聘黛玉西席的贾雨村。因而贾敏将封氏所说贾雨村为人一一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我最后一句完全是写给贾敏看的,你女婿木有问题。
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