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冉重新审视了自己眼下最想要的和她原本计划想达到的目的——将这两者略作了权衡计较后,她很快就作出了自己全新的决定。
只听她不紧不慢、颇有耐心地向左义解释道:
“左大叔,我能理解你总试图将我的话听出其他意思来的动机。的确,在见到你本人之前,我确实是打算要与你谈趣÷阁交易,企图用我能给予你的又恰好是你想要的东西,来交换你替我办成一件事……
“但在我亲自接触了你本人之后,现在,我已经改变主意了。
“信不信随你,虽然我这人很在意利益的得失,但凡事也有例外——若是对方有非常令我佩服、欣赏的特质,那么比起我原本想要获得的利益,我倒是更愿意主动先退让一步,牺牲一些短期小利,来换取一个能与之结交的机会。哪怕只是一次可以尝试结交的机会,也是好的。
“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拿你的命来要挟你替我办事。因为我现在倒是更想用你的命来交换一个能与你结交的机会。——不为你日后可能的报偿,我只是想为了满足我个人的精神需求,才想尝试下与你作个可能可以深交的朋友。仅此而已。
“而既然是我自己的选择,那一切后果自有我自己承担,我是不会仅因你可能的不遂我愿,就随意迁怒于你的。
“当然,你也不必非要理解我为何要如此?——更何况,我觉得你多半也很难理解的……既如此,你倒不如干脆想得简单点,你只需相信我说的,相信我对你并无恶意,也决不想轻易与你为敌——如此就好。
“而为表诚意,你明日再来一趟吧,我会给你另半份的解药。——无条件的。
“这样,你就不必再受制于人了。而我呢,也想借此机会,看看在不受任何胁迫的情况下,你究竟会如何选择与我今后的关系?是为友?还是为敌?亦或是,你打算到时再待价而沽?——我倒是很好奇你最真实的选择,会是如何?”
但说到这儿时,高冉却又突然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与刚才的话毫不相干的话:
“哦对了,作为向你示好的附赠,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现在除了身中蛊毒之外,其实还沾染了一种新毒。此毒无色无味,但就你目前所沾染的分量来看,尚还不足以产生毒性。但若是我猜测得不错,只怕你离积攒到足够分量进而真正毒发的那日,该也是不远了。
“嗯……照你如今体内沉淀的分量来看,我估摸着你持续沾染此毒,应该也有十来天了……嗯……照这样的每日沉淀量来算,应该再有五日左右,你就会毒发,继而就会陷入无尽的沉睡之中,并在沉睡中静静死去。
“呵,若是论死法,那这样的死法倒是‘温柔’得很呢。你不必担心会有任何痛苦,你会在睡梦中安然死去。而这样的毒,一般人是验不出的,自然也不会想到你是被毒死的。他们多半还会以为你是害了什么尚不可知的病,才给病死的……”
左义一听,即刻就联想到了叶玒曾对他提起过的七日之期,声称只需再利用他掩护七日,她便可杀了蕉皇,而后便会给他另半份的解药……
“呵,如此说来,只怕半月期限未至,我就要先亡于此新毒之下了?”
尽管对于高冉之前说的那些,左义始终都抱持着观望的态度,但当她向他透露了他最近又中了新毒之时,他却是半点也不怀疑的就信了她的话。
但,对于这一意外获知的真相,左义却并不意外。本来他就怀疑,叶玒定是利用他对蕉皇下毒了——尽管仍无法验出任何毒性,但他就是对此深信不疑——因为他确信除了下毒,叶玒应该没有其他更好的手段能既杀了蕉皇,又不致惹祸上身。
“你说得对,我确是幸运……”左义意味不明地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而后便接受了高冉想要给他解蛊的提议,回说:“我明日再来取解药。”
说完,他便起身作势要走。
事实上,直至此时,左义仍未相信高冉的善意是真的,他不过只是确信:至少在目前,她是不会让他轻易死去的。——因为他对她还有利用价值。——尽管他仍未想到她究竟想要如何利用他?
但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高冉先前的那番令他无法理解、甚至乍一听下甚觉荒唐的想要与他结交的言论,确实已经令他有些迷糊了,令他一时间还真看不穿她,看不出她究竟意欲为何?
“你就不好奇自己中的是什么新毒吗?也不好奇自己究竟是如何沾染上的?还是说,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高冉却在此时直接如此质疑道,意图以此来阻止他的马上离开。她可没忘记左义直到现在仍不愿告知她那个只给了他半份解药的人,究竟想利用他作什?
想到这,高冉便又继续追问道:“你在防备我?你怕我对蕉皇不利?”——这是她一瞬间能想到的唯一能解释得通——为何左义会不仅防备着她,还意图“掩护”另一个正在利用着他的人——的合理缘由。
但左义却只是站定住了,却并未转身,也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话。
两人沉默了片刻,便又是高冉首先打破了沉默。她只好又继续主动把话说完:
“你中的新毒,你难道就不想解开了?
“实话告诉你吧,你中的新毒,其实就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在我上次见她时恰好新配出的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奇毒,她还为它取了名,叫‘梦毒’。虽然我不知这梦毒是否真的落入了他人之手?还是对你下毒者就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但我却是深知此毒的厉害的。
“这梦毒,虽说只要没有积攒够分量,就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它却有一个特点:此毒只要一日不解,那纵使它未积攒到足以毒发的分量,它也仍会始终存留在你体内,融入你的骨血之中,并借由你的身体主动吸纳它所需的成分,然后自主沉淀出一点一点的毒性,并将它们继续积攒在你的体内,直至最终积攒到足够的分量时,便会即刻催发毒性,置你于死地。
“可以说,除非你能不吃不喝,否则,你就别想阻止你体内的毒性的与日俱增。
“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对你下此毒者,为何要如此费心费力地分次下毒?她究竟是因条件所迫,怕留下什么后患呢?还是想更长久地利用你,才在允诺了会解开你的蛊毒的同时,又悄然对你下了这种潜伏期可短可长的致命毒药?
“如此,你还想继续‘掩护’她吗?哪怕她摆明了最终都是要杀了你的,你也还是不想让我知道她究竟想利用你做什么吗?”
说到这儿,高冉不觉嘴角一勾,略微冷笑了下,突然就将话锋一转,语气顿时也变得冷淡了许多,但却也严肃了许多。她接着说道:
“左大叔,你真的以为我会迟钝到想不到,若你是因忌惮我可能会对蕉皇不利、才不愿向我透露另一个正在利用你的人的真实目的的话,那难道我就不会想到,那人很可能是想利用你来谋害蕉皇吗?否则,又该如何解释那人竟会将此世间仅此一份的梦毒用在你的身上?!——你会有如此价值吗?——竟能招惹来如此有能耐、又如此忌惮你的仇家?!
“而若那人真正想要谋害的不是你,那能通过你而谋害到的最可能的人,除了蕉皇还能有谁?而这,不也正是你最具价值之处吗?
“但即便如此,你真正忌惮的,恐怕也不是我是否真的会对蕉皇不利?而是怕我会因为与那人的目的恰好一致,而选择绕过你,与那人直接联手。
“而若是那样,那无论你是否真的效忠蕉皇,我和那人的合谋,对你都是不利的。你在我们面前,将会彻底失去你唯一可与我们各自谈判的筹码,你会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只能无可选择地沦为我们暗杀蕉皇的额外牺牲品。——你,不过是很不幸地被无辜波及到的额外牺牲品而已。
“左大叔,你说,我猜对你的心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