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从冷寿光那里得知马腾大公子已经来长安的消息后,刘协刚开始的吃惊不比伏寿少。八??一?w?ww.如今见到马本人之后,刘协突然感觉有些后悔。毕竟,货比货得扔,人比人会气死人。
能在华夏五千年留下赫赫威名的锦马,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之前刘协以为马不过一员虎将,可现在看来,那根本就是先入为主了。
人们总是以五虎大将的名头来定义马,可没有人知道,在马投奔张鲁、刘备之前,他一直是位乱世的豪雄。并且,应该是比吕布更有心智和野心的家伙。至少,吕布那个家伙,就从未想过混入关外凉州诸部当中,探听了一下虚实。
马这样的举动,实在太出乎刘协的意外。此事无论是否韩遂、马腾授意,亦或只是马执意所为,对于此事岌岌可危的汉室来说,都不是一个什么好消息。
“德祖,如今之事,公子我当如何?”刘协落寞地撮了一口花生入嘴,小声向着身边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的杨修问道。
“陛下可是问小人如何能够收服此等人物?”杨修回头,嬉嬉一笑。
刘协当时大喜,难道这杨修还是一位不亚于诸葛亮的人物,只要自己说一句,他就能拿出上中下三策,然后自己差人供杨修使唤,几日之后这位西凉锦马就会拜倒在脚下,安心供自己驱策?
“陛下,您趁早死了这份儿心吧。”杨修看到刘协反应,得知刘协果然有这等不切实际的想法,不由向刘协头上浇了一头凉水:
“凉州羌胡与汉人仇怨百年未解,这马家虽说乃汉室名将之后,但从马腾杀朝廷官员投靠韩遂之举来看,他们的野望早已解锁。更兼马此番孤身入长安之举,可知此番凉州羌胡所图不小,陛下当务之急,还是想着如何拖住他们的步伐为好。否则,东面董贼旧部不宁,西面凉州羌胡这般蠢蠢欲动,汉室可要腹背受敌了。”
刘协叹了口气,自己果然想多了。不过,看杨修那说三句留一句的德行,他怎么都不觉得杨修在以实相告。这样多余的聪明劲儿,怪不得后来会让曹老板找个理由砍了他脑袋。
故此,刘协也没多搭理杨修,挥了挥手,茶肆外早就准备好的那些人就对着刘协点了点头,随即朝着马一行人走去。
马现在的心情很不好,非常的不好。这次来长安,他未经过父亲的授意,相反,还必须在父亲不知情的状况下,才化装混入了长安城。
幸好,他来的时候,正赶上董卓伏诛,长安城普天同庆,治安的压力一下变得空前之难。再加上朝廷军备还在处置阶段,只靠着廷尉和长安令的那些防备力量,无异于将一把豆子洒入煮沸的水中,除了忙得焦头烂额之外,根本不可能将他这等别有用心之人阻拦在长安城外。
可是,马没有想到过,长相竟然成了难以避免的漏洞。他自我感觉已经相当谨慎低调,可纵然如此,他每走到一处地方,还是会引来大批无聊之人的注目。这样的情形,可不是他想要的。
不过,另一方面,他也十分震惊。他承认自己很喜欢塞外的草原,那一望无垠的地方,只要被看到,就会令整个人都变得轻盈,蓝天就在绿色的大地的尽头,白云像是从天上直接倾泻到大地上一般,来势虽急,却轻盈,总是轻轻地在地平线上飘荡。
不过,草原上从来不是那么静谧优美。自马记事起,他看到最多的就是草原上连年不休的征战,无论是羌人、汉人、匈奴人还是胡人,他们都为了那一片辽阔的草地,奋不顾身地泼染上鲜血,使得草原上的植被一年比一年丰茂。
他的父亲马腾,总是将草原上的劫难怪罪于当今的朝廷。但这对于马来说,他感觉自己天生就要效忠的朝廷距离自己太过遥远。并且,他觉得将一个人的命运托付给那样虚无缥缈的政治,终究不过是一场妄念。马腾因此经常训斥他,但每当马腾看到他那一双桀骜如隼的眼神时,最后总是会化作一声深深的叹息。
因为,马觉得,做人就应该跟草原上的鹰一样。只有飞到了天边的高处,才能掌控命运。
这样的念头支持了他十七年,可却在进入长安城的时候,瞬间被击碎。他从来没有见过,世间竟还可以这般繁华富庶,那恢宏壮丽的宫殿、鳞次栉比的官市、应有尽有的商品,以及城外肥沃地几乎要与天边接壤的土地上那喜人的作物。长安城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震惊,无论是那些熙攘叫卖的小贩、还是袒胸打铁的匠人甚至大袖翩翩的士子和歌女,他们的脸上和身上,都有着塞外那些羌胡从未有过的东西。
马形容不出那是怎样的气质,假如真的让他定位的话,那是一种隐藏地很深、但却永远不会磨灭的贵气。那种生于汉室天子脚下、万国之邦的傲气,这种虽然极其隐秘却一旦被凝聚起来的气魄,使得这座长安城由内而外便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味道。
这样的感觉,让马十分纠结困苦。一方面,他隐隐觉得,拥有这样气魄的人,是不可能被他们这等塞外羌胡统治的。可另一方面,马却又忍不住想,假如部下能够拥有这等气魄,能够融入这片繁华富庶的地方,那该是多么幸福而美好的一件事啊。
就在这样两难纠缠的思绪中,马走到了一家茶肆的门前,恍惚了片刻才看到面前已经站立了一排七八个闲汉模样的家伙,在不怀好意的打量着他。与他的目光一接触,又马上转过脸去。欲盖弥彰的模样,立时让马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残忍的微笑。
果然,这些闲汉被自己眼中的杀气威凌之后,仍旧不肯轻易罢手,为的一个家伙,壮着头皮站了出来:“喂,凉州来的,留下你们的钱财赶紧滚蛋,我们长安不欢迎你这样的外来人。”
这人一出口,马的眼中顿时便暴出一丝犹如实质的冷光,只见他仿佛动也未动,可下一瞬,人就飘到了那人的面前,一个漂亮的侧踢,直接将那个领头之人踢飞上了半空。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那人在空中就吐出了鲜血,重重跌倒在三丈之外的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
“说,你们是如何知道我们是从凉州来的?!”马开口,一副纯正的关中语音。他出生便在扶风的茂陵郡,那里的口音与关中长安的口音本来就相差不多,再加上马腾一直教导他关中口音,所以他断定不是因为口音出了问题。
那么,这些泼皮一眼就看出他的来历,这事态就变得十分严重了。一个他自认为天衣无缝的刺探变成自己好像傻子一样送上门来,这样的失误,是心高气傲的马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的。
可惜,那些泼皮自然不会回答他,马这一句话换来的,是剩下那些泼皮彼此一个对视,拼着纵然害怕也不退缩的痞性,大喊着朝他冲了过来。
“令明,留活口。”大街之上,马可不想留下人命重案,更何况,他还要从这些人的口中得知自己为何暴露的消息。
话音刚落,马身后一彪然大汉纵身而出,上前一把抓住一个泼皮,一把就摔在了地上。随后,拳舞如风,成一团云。对上那些泼皮,都是一合既倒,最后一个家伙也是被打急眼了,大叫了一声扑了上去,结果被那大汉单掌直劈,仿佛被巨锤砸中一般,双腿直接跪在了地上,随后晃悠硬挺着没倒。大汉见状似乎觉得有些意思,又一举拳,想要将那泼皮砸倒。
可就在这一瞬,茶肆的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大喝:“住手。”
随后,一名不亚于庞德庞令明的黄须大汉便跳了出来,生生架住了庞德刚才那蓄力的一击。
庞德当下“咦”的一声,随后说道:“终于有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家伙了。”
这句话,可是十足十的凉州口音。马俊秀的剑眉不由皱了皱,回头看到茶肆的门口,一锦衣少年正对着自己露出明媚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