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校园王子爱上转学的女生。
——廖言有些审美疲劳。
那年,方奚言十四岁,米橙雪十二岁。
米橙雪是急性阑尾被推进手术室,住了些日子便和隔壁房的方奚言混得很熟。
“奚言哥哥,为什么你这么喜欢葶苈啊?”
方奚言如画的眉眼展颜,葶苈子是方奚言服用的一味中药,缓解心力衰竭,偶然间得到一株,觉得有意思便养了起来。“小橙知道吗,葶苈的花语是勇气。”让他能够放肆地在这世间喘气,看到一切美好的、或许残忍的人和事。
米橙雪眨巴着粉红色的眼眸,似懂非懂,“勇气……好吃吗?”
方奚言看着眼前少女痴痴的样子,伸手揉了揉米橙雪的小脑袋,“不可以,勇气不是食物。”
五年后。
冷冽如冰的眼神落在女生身上,男人出声问:“你是谁?”
“我叫米橙雪,发现你倒在我家门口……”米橙雪正想说下去,就看到男人挣扎着起身,一副没兴趣听完的样子。“喂,是我好心救了你耶,你这是什么态度!”
男人胸口的伤撕裂地疼,没爬起来便摔了回去,目光打量了女生和这个地方,眉心紧皱,“闭嘴。”
米橙雪不满地撇撇嘴,没再说话,拿着药箱要给男人换药。
防备万分。
“喂,你不要太过分哦,想要早点好了走人的话就必须换药!”
“冷赫亦。”
米橙雪纳闷,“什么?”
冷赫亦眉骨微动,不耐其烦,“名字。”
难道这个人耳朵聋掉了吗!“我说了叫米橙雪啊!”
眼睑微张,冷赫亦觉得自己根本没办法跟眼前的人继续交流。稍稍靠在床边,自己解开包扎拙劣的纱布,慢慢扯开棉布,殷红流淌。
米橙雪手忙脚乱地止血,却是越帮越忙。
“笨。”冷赫亦说着推开米橙雪,用镊子夹着湿润的棉球,贴上了伤口,吸收着血色。
班主任欢快的声音让班级的目光聚集在门口的女生上,“欢迎我们班新来的转学生,米橙雪!还是跳级的哦!”班主任对优秀的学生总是偏爱。
“大家好,我叫米橙雪,十七岁,希望各位多关照!”
有男生的惊呼卡哇伊,也有女生支着下巴表示不屑。
冷赫亦一眼就看到米橙雪,面容没有一丝变化,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米橙雪,你就坐在冷赫亦身边吧……”
一句话引得全班女生愤怒眼神导向米橙雪。
米橙雪浑然未觉,只是此刻才发现当初救过的冷赫亦就跟自己同班,好巧呢。噌噌地走了过去,笑嘻嘻地对冷赫亦打招呼:“冷同学,多多关照!”
冷赫亦视线没从书本移开,只是稍稍收了越界的胳膊,算是默许米橙雪坐下。
只要不妨碍他……这样的念头还没出现完,就被米橙雪大大的书包所挤压!
侧眸,冷赫亦冷如狼王般的绿眸幽深,就算没有任何情绪也能够让人感到恐惧。米橙雪打颤,讪讪道:“对……对不起……”
令人窒息的感觉浸透着米橙雪的肌肤,深入脊髓,就像一根根冰柱般的银针在身上滞留,然后刺了进去,让米橙雪动弹不得。
冷赫亦动了动微酸的脖颈,下颚抬起,手臂一动把大大的背包甩回到米橙雪身边,然后移开了视线。
米橙雪长喘了一口气,按住胸口压下余悸。
廖言也被冷赫亦的眼神所震慑,停下了翻阅的节奏,脑海中一直反复着那双虹膜绿得掺墨的眼眸,心底被最深处的一丝哀恸所触动。
为什么呢。
廖言跳着翻了冷赫亦的情节:
冷赫亦命令着想要上前帮忙的男人:“住手!”稚嫩的手覆在女人的眼睑,缓缓往下,让女人能够闭上眼睛。
冷赫亦不过六岁,眉眼弯弯的痕迹看得出来以前是多么爱笑,此时那双浅绿的瞳子映着母亲逐渐冷却的身子,薄唇隐忍地紧抿着,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他晚来一步的后果就是妈妈被人凌/辱致死,罪魁祸首却在商场上笑傲群雄。
高贵的董事长,妈妈的家族被利用完了就可以抛弃,找下一个利用品了吗?
眼睑酸涩,冷赫亦眸子泛起寒冰般的情绪,从此不苟言笑。
原来是童年的打击,廖言轻叹口气,能造就这样的性格,冷赫亦的心理压力承受绝非一般,十多年的积攒足以毁掉本心的良善,对董事长的恨意愈深,草草看了部分,董事长续弦的妻子家族势力造就了现在的他,诞下的只是一个女孩儿。
听说,堕过胎。
董事长对于冷赫亦的母亲,还有情分吗?
廖言觉得答案是否定的,但是对于冷赫亦应该算是满意,无论是外貌还是能力。
冷赫亦六岁起独居,改了姓氏,跟母亲姓冷,九岁开始接触股市,十一岁创办了自己的公司,十六岁已经成为当代贵族中的翘楚,收到了入学通知书,呆在校园叱咤,十八岁的时候,宣布解除父子关系。
冷赫亦这些年就像是用最锋利的刀尖划花那颗肮脏的心,当初的人渣变成恳求不要解除,廖言掀了眼帘,自作孽呢,凭什么原谅?
冷赫亦遇到过那位续弦女人的暗杀,也就是廖言所看到的故事的开篇,逃到米橙雪家边晕倒,被救治。
能够看到米橙雪进入校园,冷赫亦的态度明显是希望相安无事,奈何米橙雪太会折腾,小撞到身上,大撞到唇角,一次次地肢体接触干扰了冷赫亦,冰封的心,似乎有点震碎。
冰山被反复的热水浇灌,总是要融的。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米橙雪总能撞见冷赫亦最脆弱的时候,给予大大咧咧的安慰。
但是,米橙雪心头最惦念的还是年幼时期见到的奚言哥哥。
当方奚言出现在教室门口,米橙雪一颗芳心便十足地沦陷,相似的音容和气质,是请假一个月的同学,少女的世界,完全被这个人所占据,无法抽离。
方奚言和冷赫亦交情不浅,无关利益,只是两个安静的人,难得多说了些话。
对方奚言,方家用了最大的精力和疼爱,没有逼迫他做任何选择,喜欢的,便为他安排,家族的继承……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这样的心态实属难得。
方奚言并不知道眼神炽热的少女是当初遇见过的女孩儿,只是扬手,在光线下有些透明的手指如芭蕾舞者般跳跃着,对着冷赫亦打招呼,“赫亦,我回来了。”
一双绿眸映着黑发少年,冷赫亦面部柔化,所有肌肉都放松着,眼皮微弯,渗着毫不可见的喜悦,“奚言,恭喜出院。”快步地起身迎了上去。
坐到自己的位置,方奚言看着冷赫亦随意地靠在桌边,眼睛却是打量着自己,从头到尾,眉头细微地皱了起来。
“没有瘦,”方奚言干净的嗓音带着点亲昵般的求饶,“我出院特地称过。”千万不能再往他的胃塞东西,实在无法承受。
听到这样的话,一般人心都化了,冷赫亦却不退让,情绪并未转变。
此时米橙雪从冷赫亦身后转出来,“奚言哥哥,好久不见!”一袭浅灰紫的长发披在肩后,粉红色的水眸映着少年的面容,清晰而怀恋。
方奚言想起这个称呼,记忆翻回到那熟悉的医院,难得的陪伴。
“小橙?”
米橙雪满脸兴奋,“奚言哥哥你还记得我!”
方奚言笑笑,“没想到,跳级生是你,还跟赫亦成了同桌。”
问完很多奚言哥哥的事情,听到上课铃响之后米橙雪才恋恋不舍地走回座位,没有注意到身边冷赫亦不满的情绪。
一场追逐就此开始,米橙雪倾心于方奚言,方奚言看得出冷赫亦对她的特别,只是小心地避让,就算是明显的示爱也只忽略。偶尔也有一点点的动心,但是方奚言知道,自己不能给小橙任何希望,不能给她任何会变成绝望的期望。
就像绚烂的焰火,所谓的怦然心动被一次次的冷漠所拒绝,米橙雪看清对自己好的人是谁,和冷赫亦在一起的日子,偶尔会想念年幼时候奚言哥哥说的话:葶苈的花语是勇气。
当初还小,现在知道了,那是奚言哥哥抵抗病魔所需要的东西。
米橙雪买了一盆葶苈,悉心呵护并祈祷着,希望奚言哥哥能少进些医院——不要再一季一次,一次一月的频率。
方奚言无意中看到冷赫亦拍的一张照片,女孩细心地为一盆植株浇水,笑靥如花。方奚言伸手贴进心脏,恨自己无能,连小橙的喜欢都无法接受,算什么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