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责怪,咱们是奉命办案为救康亲王的郡主,康亲王郡主失踪的当时,这两名护卫正当值,富儿、桂儿又是郡主的贴身丫头,这四个人是最好的线索,任谁办案都会找这种线索,两个丫头、两名护卫被逐出府,勉强合理,但两个丫头失踪不见,两个护卫回家后又都因毒而死,什么人都会觉得这可疑,办案的人碰上可疑,哪一个会不追下去,谁又能责怪,谁责怪咱们谁就是用心叵测!”
宋五爷皱着眉道:“这是理,可是,不弃,谁敢讲这个理啊!”
“我敢,让我办案,我就得讲这个理!”
“不弃,你不是公门中人,一不吃粮,二不拿俸啊。”
“五叔,您也没什么好怕的,我有王爷亲下的手令。”
“王爷的手令,是准你对外,可不是要你对付他康亲王府啊!”
宇文不弃双眉一扬,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当初我怕的就是这个,所以我不愿接,所以我找王爷要了一纸手令。五叔,您要明白,他们限期破案,否则就要人头,您吃的是这碗饭,固然有责任救回那位郡主来,可也有理由保护自己的身家性命啊!现在只有两条路,放心大胆地干下去,要不就撒腿收手。”
“瞧你这孩子说的,要能撒腿收手,我还会大老远地把你调来,拖你淌这池浑水吗?”
“这就是了,那更没路走了。不管是掉脑袋,管也最多掉脑袋,管好了可不一定会掉脑袋,那为什么不放手干?”
宋五爷还待再说。
宇文不弃正色道:“五叔,办案的是不弃,谁能奈何不弃?即便是有人会找您,不弃人既在京里,又会让谁动您宋家!”
宋五爷的脸色一连变了几变,毅然点头:“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宇文不弃道:“有您这句话就行了,走,咱们从前头进去问个明白去。”
宇文不弃转身而去。
宋五爷只好跟着走了。
撇开别的不说,这时候上门找人打听事,本就是碰钉子的事。
果然,一听宇文不弃表明身分,说明来意,人家本来就够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任凭宇文不弃说出个大天来,人家只有一句话:“别打扰我们,请吧!”
对着这种丧家,能有什么脾气?
宇文不弃跟宋五爷只好走出了人家的门儿。
可是宇文不弃不死心,偕同宋五爷又进了第二个护卫家。
这护卫家情形也一样,仍然是只下逐客令,不愿多说。
而就在这时候,套间里掀帘冲出了个十八九的姑娘来,长得挺清秀,穿着朴素,头发上只戴朵白色的小绒花,两眼哭得红肿,可见她戴的孝不重,可是伤心的程度却不下任何人。
她一出来就叫着道:“你们为什么这么怕事,你们不敢说,我说!”
宇文不弃、宋五爷心里都一跳。
有个老头儿忙拦:“金姑——”
“大爷,不错,死的是您的儿子,可也是我未来的丈夫,我不能让他含冤负屈,死得不明不白,我要为他报仇,我要为他雪恨!”
老头儿还待再说,由个龙妇人带头的女眷们哭得更厉害了,老头儿跺脚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宇文不弃忙道:“这位姑娘——”
叫金姑的姑娘流泪道:“不错,他被康亲王府除了名赶了出来,心里是不痛快,可是他并不是病死的,更不会像有人说的羞愧自杀。”
“怎么知道他不会羞愧自杀?”
“我劝过他,别往心里放,他听了,我们俩私下还说好的,过两个月他就把我娶过来,他都要把我娶过来了,怎么还会自杀?”
“那么他既不是病死,又不是自杀,以姑娘看他是怎么死的?”
“他是让人害死的!”
“怎见得他是让人害死的?”
“他回家来的第二天,刚吃过晚饭,忽然说人不适,头晕肚子疼,要进屋躺会儿,哪知道进屋没多久就不行了,临咽气的时候,浑身紫黑紫黑的。跟他一起被除名的那个,是同一个时候死的,情形跟他一样,你们说,这不是被人害死的是什么?”
宇文不弃没多说,只一抱拳:“府上放心,并请告诉那一家,只要人确是被害死的,我担保一定替他们报仇雪恨。”
说完话,他拉着宋五爷就走了。
宋五爷的性子相当急,一出门就道,“不弃,如果这两个护卫真是让人预先下药毒死灭的口,那两个丫头富儿、桂儿,只怕也是凶多吉少,难以幸免。”
宇文不弃道:“只怕五叔要不幸言中。”
“那咱们怎么办?”
宇文不弃道:“时候不早了,您先回家去,我上康亲王府跑一趟,然后再给您送信儿去。”
“你上康亲王府干什么去?”
“那您就别管了。”
“你要着手侦查?”
“还没到时候。”
“那你是要——”
“不跟您说了吗,您不用管,等我上家里去的时候,再告诉您。”
“你一个人去——”
“怕什么,康亲王府从上到下哪一个能吃了我?就算他们真要拿我怎么样,您跟去又有什么用?!”
这倒是实情实话,宋五爷他供职于五城巡捕营,在百姓眼里很不得了,也畏之如虎,可是面对着亲王府,他就一点忙也帮不上了,除非他能豁出他的身家性命去。
宋五爷沉默了一下道:“也好,我跟玉妞等你回来吃晚饭。”
就这么说定了。宇文不弃跟宋五爷一进城就分了手,宋五爷走上回家的路,宇文不弃则直奔内城康亲王府。
进城的时候,日头已经偏了西,等宇文不弃进了内城,到了康亲王府,日头就要下山了。
如今宇文不弃进康亲王府容易得很,只是进了王府之后,照例还是得在签押房先见哈总管。
等了半天,哈总管才一边擦嘴,一边剔牙地进了签押房,敢情他已经吃过晚饭了。
对宇文不弃,他似乎永远不够友善,也不知道对小衙门里来的都是这样,还是怎么着,两眼一翻,冷冷然道,“什么事儿呀?”
宇文不弃也来个傲不为礼,根本不拿他当回事儿:“我要见王爷!”
“又见王爷有什么事儿?”
“自然是公事。”
哈总管脸色微一变,但是他没有发作:“你来得不巧,王爷这会儿没空。”
“哈总管,我有急要大事!”
哈总管冷冷地瞅着宇文不弃:“再急要的大事,也得等王爷吃过饭吧。”
敢情大厨房吃过饭了,小厨房这会儿正在开饭。
没奈何,只好等了。
宇文不弃没说话。
哈总管却剔着牙,漫不经心地问:“案子办得怎么样了,找着线索了吗?”
“线索很多——”
哈总管目光一凝留了意:“呃?”
“只是都还没有什么进展。”
哈总管似乎有点失望:“呃!我看这件案子扎手,很不好办。”
“也不能这么说,只要有线索,不愁追不出什么来。”
“叭”地一声轻响,哈总管手里的牙签断在了嘴里。他手里一扔,嘴里一吐,道:“你来见王爷,就是为向王爷禀报有了线索?”
“另外请王爷多宽限几天。”
“为什么?”
“头绪太乱,时间不够。”
“恐怕不可能,你们要知道,这不是别的案子,郡主在别人手里,再拖下去——”
“没有人愿意拖,也没有人敢拖,可是总要给的时间够。”
“什么时间够不够,五城巡捕营养那么多人是干什么的?”
“哈总管,我一不吃粮,二不拿俸,我不是五城巡捕营的人。”
“可是你总是五城巡捕营找来办案的。”
“对,我是五城巡捕营找来的,所以我只对五城巡捕营的统带—个人负责。”
哈总管不会听不出来,脸上登时变了色:“你这是跟谁说话!”
“哈总管,这儿没有第三人。”
哈总管抬手就要拍桌子。
宇文不弃冷然道:“哈总管,你要是存心为康亲王府好,就不该对人这样,尤其是对我,你要知道,我不吃这一套。”
哈总管扬起的手又收了回去,没拍下去,他狠狠地道:“你也别忘了,你是来见王爷的。”
“怎么样?”
“我可以让你见不着王爷。”
宇文不弃冷然一笑道:“哈总管,你的记性最好也好一点,我有王爷的手令,可是我不愿意跟你争,不过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耽误了急要大事,你得担着点儿。”
他说完话,抄起桌上一方水晶镇纸,往外就走。
哈总管一把抓住:“慢着,你怎么能私自拿王府的东西?”
“当着你哈总管的面,就不能叫私自拿,有了签押房的这方水晶镇纸,你我一旦跟王爷三头对面,也好证明我的确来过康亲王府。”
哈总管一怔,旋即笑了:“老弟台,你可真是忙中不乱啊!跟你逗着玩儿的,你怎么当了真,请等等,我这就给你通报去。”
他没等宇文不弃再说话,一溜烟儿似地走了。
宇文不弃唇边浮现一丝冰冷笑意,把那方水晶镇纸又搁回了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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