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真将身子埋在沙丘之中,头上戴着**草编织成的帽子。
望远镜被随意地丢在一边,手中的笔在幽香的宣纸上划出沙沙的声音。
可可西里手足无措地望着她,内心有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想开口安慰,却欲言又止、害怕打扰了眼前女子的沉思。
她不懂眼前的女孩为何莫名其妙地眼泪,但他知道她眼中的认真是如此美丽,不可轻易干扰。
他安静地望着绯真在宣纸上记录的事迹,轻轻哼声:当我看见一个人碎裂成块,黄沙都被血液染红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战争有多么残酷。
这远远不是几只小虫子爬上身体,咬苹果时不小心吃了半截毛毛虫能够比拟的。
我就这样看着,看着不久前策马奔腾,欢声笑语的生命像焰火一样在我眼前消逝。
他们是和我一样的存在,却比此刻的我更加脆弱。
我想吐,可是没吃东西的我根本吐不出来。
秃鹫高飞在半空盘旋,扯着嗓子奏响死亡交响曲。
血色的残阳萧瑟了整片荒漠,远远望去,竟然像一个无边无际的大血池。
看惯了诸多死亡的我慢慢麻木,也褪去了最初的那份恐惧,不知是我的心在逐渐变硬还是说意志在慢慢变强。
我慢慢寻找战火之中熟悉的人,目光慢慢落在辛武哥哥的身上。
他就像一尊战神,在烈火中穿梭,在狂风中舞蹈,用杀伐替代饥饿,用血液止住干渴。
他所路过的地方,都伴随着死亡的来临,血花的绽放。
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他能毫不在乎地夺取他人的生命,就像剪碎一张纸片一样简单。
我抱紧自己的身体,我害怕这样的他,尽管他是在为了保护我们而战斗。
这样的辛武哥哥和他平常温文尔雅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每次战斗的时候他们都将我击昏,也许这一次我也应该被击昏……
我看见火炮就像暴雨,无情地摧残着大地。
毒素就像缺氧的空气,时刻令人窒息。
然而,辛武哥哥没有被摧毁,也没有窒息。
他是一个拥有灵魂的木偶,忘却了疼痛,迷失了理智。
但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不会放弃自己。
也许他认为自己一旦停下,就真的成了一堆木头。
我突然觉得辛武哥哥俊美的外形变得像一条低微而又丑陋的蚯蚓,但他的内心同样像一条百折不挠的蚯蚓。
即使被砍成无数截,它也会不停挣扎,而不是静候等死。
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他做到如此地步,那是我无法触及的境界。
或许是因为他的内心留着沸腾的血液,从不冷却;也许是因为复仇的决心已经深入骨髓,即使失去理智,残缺身体,也无法浇灭燃烧的憎恨;又可能是因为他不愿相信鬼姐姐真的已经逝去;还有可能他只是满足自己的贪欲得到骨酥源灵……
但我知道,刑天哥哥,我希望你有他的这份坚定,却不要继承他的这份杀戮……
士兵只是听从命令的无辜者、辛武哥哥只需将他们打伤就行。
但无一例外,他将其斩尽杀绝!
他曾经离我很近,现在又离我很远。
刑天哥哥,我为了寻找励志的故事而冒险前来。
我很希望你能像他一样无所畏惧,却又我害怕你会变得跟他一样,在碾碎生命的那一刻,内心没有丝毫怜悯和犹豫……
但我知道,一切远没有我想象的这么美好天真……
是不是变强就意味着冷酷?
是不是守护同时伴随着牺牲?
是不是有些事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样简单?
可能……是吧……
因为即使我希望不是,它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可可西里内心五味陈杂,同样不知道该怎样安慰绯真。
她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大家闺秀,一直被家族的羽翼所庇佑,自然不习惯这样血腥的场面。
他自己倒是很释怀,从他的家族被驱赶,被迫离开广漠时,他就巴不得这些骑兽军团的士兵不得好死。
如今辛武帮他报仇,内心反而有一股说不出的快意。
“绯真,其实我倒是能理解辛武。”
可可西里摸了摸鼻子:“有些事说的轻巧,旁观很清,但只有亲身经历才知道有多么艰难。
也许当你的父母或者你心爱的人在眼前牺牲倒下时,你就不会对那些人有丝毫的同情……
那些士兵就像一头猛兽的爪牙,它们没有主见和意识,所以更能残忍无情地撕碎所触碰到的东西。”
“可是……”
绯真哆嗦的笔在宣纸上画出一条扭曲的斜线……
“猫碰见老鼠,火焰遇见水流,总有一方要消失。
有些事本就没有对错善恶之分,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说的好,小朋友,你比她成熟多了。”
可可西里的背后突然伸出一只大手,摸了摸他的头。
绯真循着莫名出现的声音转过头,只来得及隐约看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就已经被击昏。
“你们是谁?”可可西里往后一跳,话语刚落也被一道黑雾迷晕。
“真是的,反正说了你也不认识,问这干嘛?”白禧笑的花枝招展,抬手间击昏可可西里,依偎在黑禧的怀中。
黑禧捡起地面的宣纸,没有瞳仁的眼睛轻轻扫视,耳垂挂着的玉珠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我们运气不错,这好像是一部小说,记录了那个少年的成长。”
“是那里的少年吗?”白禧目光盯着远方独自迎战的辛武。
“你还对别人有兴趣吗?”
黑禧不断翻阅宣纸,目光微愕,神色惊讶,连连赞许。
“兄长对他很中意?”
黑禧点头回应:“如果这纸张记录是真的,他的确很优秀。”
“这两个孩子,要杀掉吗?”
看起来年龄不过十来岁的白禧称呼别人为孩子时总有一种奇怪又搞笑的感觉。
“不急!”黑禧摆了摆手:“他们是这个名为辛武少年的朋友。
他们也许能够帮助我们笼络到辛武,这可是不错的意外收获。”
黑禧顿了顿,再次告诫:“妹妹,我不止一次强调过,我们要低调,随意杀人也许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真是的,兄长自己明明就是杀人狂魔,还说我。”
白禧娇媚一笑,捏着黑禧俊逸的脸庞。
“要去帮忙吗?”片刻后,她收起玩心,望着眼中连站立都有些不稳的辛武。
“他像是需要帮忙的样子吗?仔细看看!”
白禧一愣,樱唇旁划过月牙般的笑容,她蓦然现,辛武残破的身体竟然再度源源不断地溢出了源力。
就像一只打不死的蟑螂。
……
“你已身处绝境,放弃吧,可以少受些痛苦。”
重骑兵的分队长看着辛武疲惫破烂的身体,冷笑着劝解。
“啰嗦!”
辛武同样报以冷笑,在他站起来的片刻,心海之内那扇漆黑沉重的绝门突然被推开。
“对现在的我而言,何来绝境?”
白色的光芒从门内疯狂溢出,化成源力遍布全身各处。
绝门开启了!
他遍体鳞伤,几乎已经到了极限;追求的希望也是遭遇重重阻碍,难以突破。
身心都到了极限,自然是到了开启绝门的契机!
辛武恍然大悟:原来绝门不同于八门遁甲,根本不需要刻意引导或者特殊规则来开启,它本就是为了保护自身而觉醒的机构。
一旦身心枯竭,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绝门自会启动,成为护卫身体的最后一道防线。
“这是最后的力量了,所以,我只能赢。”
也许是习惯了疼痛,也许是疼痛越了身体能够承受的范围。
又也许是绝门溢出的源力压制住了疼痛,太过疲惫的辛武反而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
灰锡色的源力在周身萦绕,实力不退反进,自己竟然短暂地突破到了爵级实力。
他迅捡起地面的三只箭矢和一张破弓,张弓搭箭,爆射而出。
箭矢围成三角形,斜向飞出,中间用锋利的源力线彼此连接的区域不断扩大。
这一招是鬼武姬曾经对付骑兽兵团施展的武技。
辛武已经掌握了源力线,凭着当时铭记的感觉,竟然一蹴而就,鬼使神差地使出了一招。
一次成功,足以让那些所谓的名门天才,望尘莫及!
越是危险的处境越能激出少年的恐怖!
“这样歪斜的箭也妄想射到人?”重骑兵挖苦大笑。
“他连箭矢的准头都没了,过去结果他,我们就能赢下这场战斗!”
信心膨胀的重骑兵急飞奔,箭矢从他们中间飞过,细密锋利的源力线在他们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时,将所有人切成了肉块。
“怎么回事?”
红衣谋卫注视着这一切,目瞪口呆,箭矢明明射偏了啊?
“难道是箭矢连成的三角区域才是真正的危险区域,箭矢只是作为幌子的支撑架而已?”
“这个那个在广漠杀我们的女子使出的招式一模一样。”
有人出畏惧的哭声。
远端的辛武却是优雅回应:“你们真正应该担心的是这个。”
他手中的天爆源星已经完全凝聚成形,周围扭曲的空气形成龙卷飓风,远远望去,仿佛一条怒龙在他的天空旋转。
糟了!
“大家快跑!”红衣谋卫冷汗浸湿了后背,少年刚刚的那一击也是障眼法,他真正的目的是施展那恐怖的武技。
本来为了慎重起见,他只派出重骑兵前去查看,刻意和对付拉开距离。
但这想要像最初一样阻止少年本就更困难了,何况注意力还被重骑兵的攻势所吸引。
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聚集了源力,这份调用源力的度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
红衣谋卫呵斥士兵迅逃离,好不容易整合的队伍再次鸟兽作散。
辛武阴冷诡笑:“阵法这种东西,只要不进入阵内的攻击范围,它就毫无存在的意义。”
天爆源星,席卷八方,开疆辟土,吞噬沿途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