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市一中许建军个人小办公室内,许建军放下纸笔,抬头看了眼敲门的唐寅,招手让他进来。随即用手捏了捏两眼间鼻梁上的软肉,显得很疲惫的样子。
许建军为了虚掩自己的心情,端起桌子上的大茶杯,狠狠唊了一口,可能是茶水太烫的缘故,情不自禁皱起眉头,眼神却一直紧张盯着唐寅。等唐寅走到办公桌前,他便伸手指了指桌前椅子:“你一定要离开市一中吗”
许建军那有些滑稽的样子,并没让唐寅有一丝好笑的心情,反而心中充满了温暖与酸涩:“嗯……”他差点脱口而出,说自己不去东大附中了,继续留在市一中,继续留在高一12班。
“东大附中是国家重点中学,里面的师资力量雄厚,软硬件设备先进,学生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优秀生源,竞争力是苍山市一中无法比拟的。”陈许建军费力点点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嗯,你的选择很好,希望真如周晓群校长所言,做一颗从市一中发射出去的最璀璨的卫星。”
唐寅感觉鼻子有些酸,喉咙有些哽咽,快速眨了眨眼睛,在鼻端重重哼出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嗯……我会的。”
许建军发出一丝微笑,有些狡黠,并不似平时那般死板:“我知道你已经自学到大学方面的知识了,但别太小看东大附中,那里藏龙卧虎是天才的天堂,稍不留意,就会被落下大段的距离。”他坐正身姿:“我给你的忠告只有八个字,不骄不躁、荣辱不惊。”
“呃……”唐寅满头黑线:“许老师,您怎会认为我已经自学到大学知识了”
“别摆出这副样子,我不但知道你自学大学的知识,而且还知道你在历次考试中一直保留实力。”许建军得瑟道。
“……”
“哈哈哈……”许建军见唐寅那副吞了鸡蛋的样子,开怀大笑,这一次下嘴唇算是彻底被兔牙拥抱住了:“你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的,可惜试卷早就了你。我曾经仔细查阅过你所有的试卷,并做了相关的摘抄。”
他说完,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卷宗,将它轻轻扔到唐寅面前的桌子上:“喏,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
唐寅忍不住好奇的打开卷宗,老脸刷一下全红了。这卷宗里都是自己试卷的错题部分,其中,最重点被列出的,就是类似于1+1=3,5-3=8等超低级错误,这些确实是自己故意而为,没想到全部许建军罗列出来了。
他狂汗然了。
难怪当初在期末考试前,许建军会让自己考进前五名呢,原来人家早就心中有数了。
“嘿嘿嘿……”唐某人只剩下尴尬的装楞傻笑了。
“那个,许老师,若您没其它吩咐,我就先回去了,家中还有些东西要收拾呢。”唐寅站起身来,急急火火的想走。面对此时的许建军,他就像被兔牙哥剥光似的全身不自在。
“嗯,你去吧。”许建军又恢复冷面模样。
唐寅连茶水都没喝,就匆匆忙忙离座向办公室大门走去,那样子显得十分狼狈,连感谢许建军的栽培话都忘说了。
许建军见此,原本板着的脸又有了丝狡黠笑意:“唐寅,你就不考虑将萧雅同学也带到东大附中吗”
“噗通……”走到门口的某人闻言,脚下一个踉跄,十分不雅的五肢朝地摔倒了,棒球帽跌落一边,差点将前面的第五肢摔折了。
须臾,跌了狗吃屎的某人捡起棒球帽,落荒而逃,全然不顾身后传来爽朗的笑声。
他的心中却同时感到温馨:“谢谢您许老师,您的栽培学生终身难忘。”
不知怎么搞的,许建军的脑海里瞬间闪现了诸多画面。他想起了第一次与唐寅的见面,又想起唐寅课堂上的点点滴滴,更想起唐寅以单薄的身体,勇敢挡在女疯子莫愁身前那一幕,最后想到了叶亚康他们的调研会场那个耀眼的唐寅。
原来,自己一直都不了解这个叫唐寅的学生,那是真正田地里的金龟子;原来,自己一直都不了解自己,这是位愚蠢的,心胸狭窄的老师:看来,我得改改自己的秉姓了!
他揩了揩眼角笑出的眼泪,冲空空荡荡的大门嘀咕道:“走吧,去让东大附中的老师们头痛去吧!”
唐寅从许建军的办公室出来时,刚好下课铃声响起,他赶紧将棒球帽压得更低,匆忙向校门口疾步走去,就连12班教室都不敢去了。这时候的市一中,不认识他唐寅的人,几乎没有,他可不想被热情的同学们纠缠。
下课后,站在教学楼上有很多同学看到,一个身穿市一中校服的家伙,大摇大摆从校门口走出校园,愕然:这货也太嚣张了,光明正大的逃课,丫的,当自己是球王唐寅可以出入吗
下午,唐寅还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来电的居然是杨洋。
杨洋的语气一贯的柔弱,但却多了几分黯然:“祝福你唐寅,一路顺风。”说完话后,她不等唐寅反应过来,就啪的一下挂断了电话,两行清泪无声滑落脸颊而不自知。
她就这么呆呆静立了有数分钟,才付了电话费,向校门口走去。她知道,那个深深烙印在脑海的人儿,与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从这刻开始,将会远离自己的视线,两人永远再没交集的可能了。
虽然她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但当那个电话数分钟内没有再打过来时,她的内心依旧很疼。
唐寅呆呆的看着手机屏幕,心中有种再反打过去的冲动,但最终还是黯然将手机揣进衣兜。不打电话过去,固然很冷血,却也是最明智的,那个若林黛玉般柔弱女生,只能是他生命中的过客。
傍晚六点整,唐寅带着怅然的心情,准时出现在苍山市人工湖临牌路口旁。这次他所穿着的,正是年前在丹南市沈萬散让人帮他买的那身范思哲,站在路边,很有些玉树临风的味道。
五分钟之后,一个轻柔的声音在唐寅身后响起:“对不起,我迟到了。”这不正是搪瓷娃娃林静琪么。
身后的声音让唐寅缓缓转过身来,约定时间过去数分钟,他还以为林静琪爽约了呢。
唐寅毫不介意道“没关系,反正最近几天我不需要上学,空余时间比较多。”
也不知是否是晚上的缘故,他发现林静琪的脸上仿佛蒙上一层神秘的红晕,似乎比平时更加秀色可餐。她的服装倒是一贯的可爱造型,粉色调为主,足凳一双中跟小皮鞋,整个形象显得萌翻了天。
“陪我到桥上走走好吗”林静琪低着头,不敢正眼看唐寅,用蚊蝇般声音道。
唐寅能感觉到林静琪的紧张:“行。”
林静琪所说的桥,是苍山市人工湖跨度最长的临牌桥,因为不是主交通桥,而是观景桥的缘故,此时这桥上的路人很少,唐寅默默跟在林静琪身后,两人缓缓沿着桥栏边步行,似乎谁也没有说话的兴趣。
无限久后,在桥中间林静琪站定,扶栏远眺,打破了沉寂:“那个爱妍多功能梯,你是以蔡妍的名字而命名的是吗”
就像那次初恋钢琴曲一样,唐寅并不否认这个事实:“是。”
林静琪突然转身,将目光投向身侧的唐寅,眼神,再没刚才那般矜持:“在你发明那个多功能梯时,你还没上高中吧,我很好奇,是什么促使你有发明冲动的,难道因为爱情的力量”
唐寅与林静琪火热眼神对视了一下,就瞬即转向远方,幽幽道:“爱情跟发明是两个概念,发明只是我的兴趣爱好而已,它有可能是一时的,也可能以后还会发生;但爱情不同,我希望她永远保鲜,是永恒的。
“就像上次在你生曰宴会上所说的那样,为了蔡妍,我可以跟全世界对抗,这就是我的爱情。”
唐寅在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莫名的一阵轻松,同时又有些黯然。他对林静琪从未有过厌恶,哪怕曾经年幼时那句耍流氓,哪怕这段时间她的反复无常,他都没有一丝怨恨。
留在童年记忆里的那份美好回忆,曾经因为一句耍流氓而走上不同的道路。若没有蔡妍的存在,唐寅会很愿意牵着林静琪的手,与她度过高中,大学,甚至是一生,这一刻所说的话,也将会截然不同,更不会如此冷酷。
唐寅完全能够感觉到此刻林静琪的热情,但他只能在心中说抱歉了,有些东西错过了,就再也无法回头。
林静琪原本明亮的眼神变得黯然下来:“是不是你还在怪我小时候曾经伤害过你”
虽然她承认,仅在西餐馆有过一面之缘的蔡妍比自己更加耀眼,但也坚信,这世上没有人比自己更早走进唐寅的内心。
唐寅苦笑道:“怎么会呢,那时候我们还只是孩子。”
林静琪重新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唐寅:“那么,你是因为我爸的缘故而讨厌我”
唐寅笑意更牵强了:“平心而论,我不但从没有讨厌过你,而且还有些喜欢你。”
林静琪闻言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与唐寅的大手轻轻一握:“那你可以为了我,留在市一中么”
她原本苍白的脸色格外绯红,一握之后,又触电般抽回,大手那温热的体温却在脑际挥之不去,但眼神却从未有过的坚定。(未完待续。)